烧火棍在炭灰里划出的痕迹，像条僵死的蜈蚣。老人盯着成小驴，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苗，也映着少年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您知道追我们的是谁？”成小驴声音发紧，手已悄悄摸向身后的车床刮刀。
老人嗤笑一声，棍尖碾碎炭灰里的蜈蚣：“陈金生养的那群疯狗，牙印太深。”他扭头朝里间扬声道，“别装死了，滚出来帮忙！”
帘子掀动，钻出个精瘦的中年男人。 穿着不合身的迷彩服，鼻梁上架着断了腿用胶布缠着的金丝眼镜，手里还捏着半截电路板。看到成小驴，他局促地推了推眼镜，嘴角扯出个僵硬的笑。
“他是老曲，以前在深城华强北倒腾芯片，现在……”老人顿了顿，“算是个躲债的。”
老曲讪笑着接口：“刘伯救过我命。”他目光扫过成小驴，突然定在他脖颈处——衣领缝隙里，隐约露出一点尚未完全消退的、淡红色的电路板状纹路。
“你……”老曲瞳孔微缩，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成小驴猛地拉高衣领，眼神警惕。
刘伯却站起身，从梁柱缝隙里抠出个用油布裹得严实的长条物。 掀开油布，竟是一台军绿色、带着伸缩天线的老旧无线电设备，型号古老，但保养得极好。
“陈金生的人在山脚架了信号屏蔽器，民用频段全是雪花。”刘伯熟练地接上蓄电池，旋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有些‘老朋友’，还留着特殊频道。”
滋滋电流声里，他枯瘦的手指缓慢调整着频率。老曲则凑到成小驴身边，压低声音，眼神兴奋：“小兄弟，你身上那‘印记’……是不是偶尔会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
成小驴心头巨震，握刀的手指关节泛白。
突然，无线电里传来一阵强烈的静电噪音！ 紧接着，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女声夹杂在噪音中传出：
“……莉……确认……‘深蓝’……动用……离岸……管道……密码……‘栀子花’……”
是于莉的声音！虽然模糊，但那种冷静里带着焦灼的语调，成小驴绝不会认错！
“莉姐！”他扑到电台前。
但信号戛然而止，只剩噪音。
“信号被干扰了，他们发现我们了！”老曲脸色发白。
刘伯却盯着成小驴：“‘栀子花’？她说了‘栀子花’？”
成小驴猛地想起于莉身上总是萦绕的那缕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想起她数次在关键时刻的援手，想起她看似洒脱眼底却深藏的沉重。
“是莉姐的代号？”
刘伯没回答，弯腰从床底拖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打开，里面不是金银，而是几本边缘磨损的笔记本，和一张用透明胶带反复粘贴的、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群穿着老式工装的年轻人，站在某个厂房门口。正中那个扎着麻花辫、笑容灿烂的女孩，眉眼间赫然有于莉的影子！而她身边站着的高大男青年，臂弯里抱着一盆盛放的栀子花。
那个男青年的脸——是年轻时的陈金生！
成小驴呼吸一滞。
刘伯指着照片背景里厂房门楣上模糊的字迹：“东苑……精密仪器厂。”他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成小驴，“那是‘栀子花’和陈金生认识的地方，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便在这时，一直昏睡的阿强发出呻吟，艰难地半睁开眼：“驴哥……水……”
老曲赶紧递过水碗。阿强啜饮着，目光无意间扫过刘伯摊开在炕上的、那张画着坐标和“跨境信标”的地图。他眨了眨眼，突然虚弱地开口：
“这个圈出来的点……好像……好像白姐有次喝醉提过……说是什么……‘老情人’送的……地下钱庄的……定位信标……”
白洁？！
成小驴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于莉的“栀子花”代号，陈金生与于莉的过往，白洁可能掌控的跨境信标，老曲对预知印记的异常关注，刘伯的神秘身份和这台军用无线电……
无数碎片在此刻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他猛地抢过刘伯手中的笔记本，快速翻动。那些曾以为是普通记录的符号和数字，在结合“栀子花”、“离岸管道”、“跨境信标”这些关键词后，突然变得有迹可循！
这不是普通的账本！这是记录着陈金生利用“深蓝资本”，通过多个离岸账户和地下钱庄，进行非法跨境资金转移的路径和节点手册！ 其中一些代号和密码规则，竟与他之前预知到的金融数据碎片隐隐对应！
而“栀子花”，很可能是于莉暗中调查陈金生，甚至与之对抗的代号！白洁，或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掌握着某个关键的物理节点！
“老曲！”成小驴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指向笔记本上几处用特殊符号标记的加密段落，“你能不能破解这个？”
老曲凑过来，推了推眼镜，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混合了摩斯码变体和传统商码的嵌套加密！需要密钥……”
“密钥就是‘栀子花’！” 成小驴斩钉截铁，“或者与之相关的人、事、物！刘伯，于莉和陈金生反目的真正原因是什么？那盆栀子花有什么特殊含义？”
刘伯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开口：“那不是普通栀子花。是当年苏联专家留下的特殊品种，代号‘信号放大器’……它的基因序列，被早期项目组用来设计第一代无线信号加密算法的底层逻辑。”
基因序列=加密算法底层逻辑！
成小驴只觉一股电流从脊椎窜上天灵盖！他瞬间想起自己能力觉醒的那个暴雨夜，于莉身上浓郁的栀子花香，以及之后自己预知能力的变化！
“老曲！用‘栀子花’的拉丁学名，或者其基因序列的某种转换编码，尝试作为解密密钥！”
“给我点时间！”老曲兴奋得手指发抖，抓起笔记本和一支铅笔，趴到炕沿上就开始疯狂演算。
木屋里只剩下铅笔划过的沙沙声、无线电微弱的电流噪音，以及窗外永无止息的风雪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阿强支撑不住再次昏睡。刘伯守在电台前，试图重新捕捉信号。成小驴紧握着刮刀，守在老曲身边，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
老曲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欢呼：“成了！破解了！”
笔记本上，那些天书般的符号下方，被铅笔注释出了一行行清晰的文字和数字——
【离岸主账户：xx银行维京群岛分行……】
【资金中转节点：对应坐标‘跨境信标’位置……】
【下一次大规模资金调度时间：72小时后！】
【调度目的：集中火力，做空恒生指数！】
陈金生的最终计划，赫然纸上！
他不仅要摧毁铜期货，还要引爆整个港股市场！而这笔记本里记载的，正是他调动庞大规模跨境资金的路线图和关键密码！
破局的关键，就在此刻，在这与世隔绝的雪山木屋中，被他们联手破译！
成小驴抓起那张标注着“跨境信标”坐标的地图，目光灼灼地看向刘伯和老曲：
“我们得出去！必须在于莉姐行动之前，抢在陈金生资金到位之前，拿下这个信标节点，截断他的资金流！”
窗外，暴风雪似乎更猛烈了。
但黎明前的黑暗里，终于撕开了一道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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