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从吉普车上跳下来的王东，他快步上前，敬了个礼，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笑容：“谢爷爷，谢奶奶，营长和嫂子回来了。”
紧接着，后面那辆改装救护车的车门“哗啦”一声被拉开。
一个纤细的身影率先跳下车，像一只归巢的乳燕，直扑过来。
“爷，奶。”
谢清禾穿着简单的便装，风尘仆仆，小脸瘦了些，也晒黑了些，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思念和委屈，眼圈瞬间就红了。
“哎哟……我的乖囡囡……你可算回来了”
谢奶奶一把将扑过来的孙女紧紧搂在怀里，声音立刻带了哽咽，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摩挲着谢清禾的背。
“瘦了，黑了，这一路上肯定吃苦了……”
谢爷爷也赶紧上前，看着完好无损的孙女，悬了二十多天的心终于落回实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连声道：“回来就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砚舟呢……他……”
老爷子的话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越过孙女的肩头，凝固在了她身后。
只见谢清禾身后，一个穿着旧军装、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跟着下了车，正抬眼望来。
那眉眼，那轮廓，那带着几分不羁又此刻写满复杂情绪的眼神……
“哐当——”
谢爷爷手里攥着的搪瓷钢掉在了地上，声音清脆刺耳。
谢奶奶也看到了，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晃了一下，死死抓住谢爷爷的胳膊，眼睛瞪得老大。
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恐慌与希冀：“老……老头子……我……我是不是眼花了？还是在做梦……那……那是……星渊？是我们的星渊吗？”
谢星渊站在车边，看着多年未见的至亲。
爷爷奶奶的头发似乎更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深了。
奶奶眼中的泪光和颤抖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子割在他的心上。
他喉咙堵得厉害，之前小妹就告诉过他见到爷奶有惊喜。
所有在路上设想过的插科打诨、轻松应对，在见到亲人的这一刻，全部土崩瓦解。
谢星渊没有想到，眼前的爷奶与后世的爷奶长相上如出一辙。
他快步上前，几乎是踉跄着冲到二老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双手紧紧握住奶奶颤抖的手，仰起头，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声音嘶哑哽咽：“爷爷……奶奶……是我，我是星渊，我没死……我……我回来了。”
这一刻，所有的忐忑、所有的近乡情怯，都化作了决堤的思念和愧疚，汹涌而出。
谢清禾站在一旁，看着相拥而泣的祖孙，看着爷爷颤抖着手去摸二哥的脸，仿佛确认这不是幻觉，她也忍不住流下泪来，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裴砚舟不知何时已经拄着拐杖来到她身边，默默地将她揽入怀中，给予无声的支持。
救护车内，谢星辰透过车窗，静静地看着院门口那悲喜交加、恍如隔世的一幕，冰封般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星渊，真的是我的星渊……”
“我还以为我这把老骨头到了进棺材那天都见不到你了……”
谢奶奶的哭声像是决堤的洪水，积蓄了三年的悲痛、绝望和此刻失而复得的狂喜，猛烈地冲击着她不再年轻的心脏。
谢奶奶枯瘦的双手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谢星渊的脸颊、肩膀，仿佛要通过这真实的触感来确认眼前不是虚幻。
“你没死……真是太好了，要是你爸妈在天有灵……”
她哽咽着，无法再说下去，只是紧紧抱着谢星渊，嚎啕大哭，那哭声里带着撕心裂肺的痛，也带着沉甸甸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什么在天有灵，小妹不是说爸妈在工作。
无数疑问在谢星辰与谢星渊脑中想着，只是没有人开口询问。
谢爷爷站在一旁，这位经历过无数风浪、枪林弹雨里都不曾退缩的老军人，此刻也红了眼眶。
泪水顺着深刻的脸颊皱纹蜿蜒而下。
他用力拍打着谢星渊结实的后背，嘴唇哆嗦着，喉结剧烈滚动。
半晌，才从胸腔里挤出破碎而沉重的声音：“好……好小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那每一下拍打，都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和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和老伴都以为，有生之年怕是见不到失踪的孙子了，没有想到竟有峰回路转的时候。
这突如其来的狂喜，如同巨大的浪潮，几乎将两位老人淹没，让他们身形不稳，全靠着一股精神气强撑着。
就在这悲喜交加、气氛几乎凝滞的时刻，随行的医护人员开始小心翼翼地抬下另一个移动担架。
当担架上那个男人的面容，清晰地暴露在午后的阳光下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谢奶奶的哭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
她瞪大了泪眼朦胧的眼睛，视线在紧紧抱着自己的谢星渊，和担架上那张苍白、消瘦却轮廓分明、与怀中孙子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之间，来回逡巡。
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
谢爷爷脸上的泪水还未干涸，表情却彻底凝固在了一种极致的震惊和茫然之中。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拍打孙子的手，身体微微前倾，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担架，又猛地转回头看向谢星渊。
手指颤抖地抬起，指向担架的方向，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断续、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音节：“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两个星渊？！我……我眼花了？！”
巨大的、超出认知的冲击，如同另一股更凶猛的海啸，狠狠拍打在刚刚承受了失而复得喜悦的老人心上，让他们心神摇曳，几乎站立不住。
“爷爷，奶奶”
谢清禾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划破迷雾的利刃，瞬间击碎了二老所有的困惑与强撑的镇定：“担架上的是我大哥，他是谢星辰，他也没有死，他也活着回来了……”
“星辰？”
“星辰？”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直直劈入谢爷爷和谢奶奶的脑海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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