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雁镇被一声惨叫划破了它的沉默，
瞬间进入一片的混乱之中，
奏响了属于鲜血和死亡的乐章。
卫昭手中的横刀，
再次精准地格开一支从侧面射来的、角度刁钻的冷箭。
箭矢力道颇大，
震得他虎口微微发麻。
他顺势侧身，
刀锋回转，
将一名趁机扑来的镇北侯刀手逼退，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抹在混乱中异常醒目的紫色。
秦无瑕的状况同样不容乐观。
残月双珏舞动如轮，
护住周身，
弧光过处，
总能带起一溜血花，
或是逼得敌人狼狈后退。
但镇北侯的士兵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们结成的战阵配合默契，
盾牌在前，
长枪在后，
极大地限制了玄蛊卫那诡异身法和毒术的发挥。
“水蛭”肩头已然挂彩，
“山魈”的呼吸也明显粗重了许多，
其他几人的情况也陷入明显的胶着中。
他们像陷入蛛网的飞蛾，
虽奋力挣扎，
却被越缠越紧。
就在这时，
一支格外强劲的弩箭，
带着刺耳的尖啸，
并非射向某个人，
而是射向了卫昭与秦无瑕小队之间的一片空地，
深深扎入冻土，
箭尾剧烈颤动！
这一箭，
并非为了杀伤，
更像是一种宣告，
或者…一个无形的界限被划下。
紧接着，
一阵更加密集、更有组织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从街道另一端传来。
只见约二十余名镇北侯士兵，
在一个手持环首刀、身形魁梧的队正率领下，
结成严密的攻击阵型，
如同一堵移动的铁壁，
径直朝着卫昭小队碾压过来！
显然，
他们判断出卫昭这边人数更少，
意图先行歼灭，
再集中力量对付难缠的玄蛊卫。
这支小队训练有素，
远非之前那些散兵游勇可比。
他们步伐统一，
盾牌相连，
长矛如林，
瞬间给卫昭小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张焕怒吼着挥动腰刀，
试图劈砍盾阵缝隙，
却被几杆同时刺出的长枪逼得连连后退，
险象环生。
四名亲卫更是被分割开来，
各自为战，
形势岌岌可危。
另一边，
秦无瑕也察觉到了这股新压力的来源。
她看到那支精锐的镇北侯小队，
如同毒蛇般咬向了卫昭那边。
若卫昭小队被迅速击溃，
下一个，
必然轮到她们。
届时，
她们将独自面对所有压力，
突围更是难如登天。
电光火石间，
一个冷酷而清晰的判断在秦无瑕脑中形成：
单凭己方之力，
难以迅速摆脱困局；
而卫昭小队若覆灭，
己方处境将立刻恶化。
同样，
卫昭在挥刀硬撼一名盾牌手、震得对方踉跄后退的间隙，
也瞥见了秦无瑕那边虽被缠住，
却依旧稳住的战线。
他心念急转，
在这生死关头，
必须做出决断。
他格开一柄刺来的长枪，
猛地朝着秦无瑕的方向喝道：
“秦姑娘！
这般各自为战，
只会被逐一击破！
先解决了眼前这群碍事的，
再论其他，
如何？”
他的声音在厮杀声中显得异常清晰，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也带着一丝试探。
他需要知道，
这个冰冷的滇西女子，
此刻是否也有同样的判断和魄力。
秦无瑕手腕一翻，
双珏交错架开劈来的刀锋，
借力向后飘退半步，
清冷的目光扫过卫昭那张沾满血污和雪沫、却眼神锐利的脸庞。
她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半炷香。”
她声音依旧冰冷，
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我的人负责左翼和后方袭扰。
半炷香内，
若你打不破正面，
各安天命。”
她没有答应，
也没有拒绝，
而是提出了一个冷酷的时间限制和分工。
这已是她在此刻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合作”表态。
“够了！”
卫昭毫不拖泥带水，
眼中厉色一闪，
“张焕！
随我破阵！
其他人策应！”
他不再多言，
横刀一振，
身先士卒，
如同一支离弦的重箭，
直扑那名镇北侯队正！
刀光暴涨，
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竟是完全不理会两侧刺来的长枪，
将所有力量集中于一点！
张焕怒吼一声，
腰刀舞动如风，
紧紧护住卫昭侧翼，
拼命格挡开刺来的枪矛。
几乎在卫昭动身的同一刻，
秦无瑕清冷的声音也响起，
不带丝毫犹豫：
“‘影蛛’，
‘水蛭’，
左翼毒蒺藜，
覆盖射击。
‘山魈’，
随我压制右翼弓手，
其他人跟紧。”
命令落下，
玄蛊卫的攻势陡然一变。
“影蛛”和“水蛭”手腕连抖，
一片细密淬毒的铁蒺藜如同死亡的蜂群，
精准地覆盖了那支镇北侯小队左翼后方区域！
惨叫声顿时响起，
几名正准备从侧翼包抄的士兵瞬间倒地，
阵型出现混乱。
同时，
秦无瑕与“山魈”身形晃动，
如同鬼魅般袭向右侧屋顶上几名正在张弓搭箭的弩手，
暗器与毒针齐发，
瞬间压制了对方的远程威胁。
得到侧翼的支援，
压力骤减的卫昭爆发出了全部战力！
他抓住那名队正因为左翼混乱而瞬间分神的破绽，
横刀化作一道雪亮霹雳，
以雷霆万钧之势猛劈而下！
“铛——！”
队正举盾硬抗，
却被这凝聚了卫昭全身力量的一刀震得手臂酸麻，
盾牌歪斜，
中门大开！
他还未及调整，
就感到肋下一阵剧痛！
竟是“毒蝎”如同鬼魅般贴近，
淬毒匕首已无声无息地递了进来！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
看着迅速蔓延的乌黑色，
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轰然倒地。
主将毙命，
侧翼遭袭，
远程被压制，
这支精锐小队士气瞬间降至谷底，
阵型大乱！
卫昭与张焕如同猛虎入羊群，
刀光闪烁，
趁势猛攻，
将混乱的敌阵彻底撕裂。
而秦无瑕小队则在外围游走，
用精准的暗器和毒粉，
不断袭扰、迟滞试图重新组织起来的敌人，
有效遏制了他们的反扑。
这一次，
基于冰冷的利益计算和短暂的言语约定，
双方完成了一次高效而致命的协同。
卫昭的刚猛正面冲击，
与玄蛊卫的诡谲侧面袭扰，
在这混乱的战场上，
形成了一种奇异的、互补的杀戮节奏，
硬生生将这支威胁最大的镇北侯小队击溃！
残余的镇北侯士兵失去了指挥，
又被那防不胜防的毒物所慑，
终于胆寒，
发一声喊，
向着来路溃退而去。
街道中央，
暂时出现了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
只剩下风雪呼啸和远处隐约的厮杀声。
卫昭拄刀而立，
微微喘息，
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
他抬眼，
看向不远处的秦无瑕，
沉声道：
“半炷香未到。”
秦无瑕也停下了动作，
残月双珏低垂，
气息微乱。
她清冷的目光与卫昭隔空相触，
没有任何表示，
只是淡淡道：
“合作结束。”
语气斩钉截铁，
没有丝毫留恋。
话音未落，
她已干脆利落地一挥手，
玄蛊七子立刻随着她，
毫不犹豫地转身，
向着预定的撤离方向——镇东，
迅速退去，
紫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燃烧的街巷阴影之中，
没有回头。
卫昭看着她消失的方向，
目光深邃。
这一次短暂的联手，
并未消弭彼此的戒备与隔阂，
反而更清晰地划下了界限。
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即便因利而合，
也终将因利而散。
“大哥，
我们…”张焕提着滴血的腰刀，
凑近问道。
卫昭收回目光，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我们也走，
向西，
出镇！”
他握紧横刀，
再次投入到突围的血路之中。
短暂的喘息已经结束，
更大的危机，
或许还在前方。
而那个神秘的紫衣女子，
以及这场混战的幕后黑手，
都已成为他心中必须厘清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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