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崔令姜紧贴在冰冷潮湿的洞壁后，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震碎胸腔，
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她死死捂住嘴，
连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冰冷的恐惧如同无数细针，
刺透四肢百骸。
被发现了！
管家那双锐利而警惕的眼睛，
如同暗夜中的鸱鸮，
似乎已经穿透了砖石的缝隙，
牢牢锁定了她藏身的黑暗。
她甚至能想象到下一刻，
沉重的脚步声逼近，
枯槁的手掌将她从这逼仄的洞穴里粗暴地拖拽出去……
绝望如同冰水，
瞬间淹没了头顶。
然而，
预想中的呵斥与抓捕并未立刻到来。
短暂的死寂之后，
外面却传来了管家略带疑惑和自嘲的声音：
“啧，
看来真是年纪大了，
耳背眼花……这鬼地方耗子多得很，
怕是又在啃那些废纸了。”
另一个斗篷随从似乎也松了口气，
语气却依旧带着不满：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批货至关重要，
绝不能出任何岔子！既然没事，
就快些确定最后的交接细节……”
两人的声音压得更低，
继续着方才被打断的密谈，
注意力显然已经从刚才的“异响”上移开。
崔令姜瘫软在黑暗中，
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
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虚脱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巨大的后怕交织在一起，
让她半晌动弹不得。
方才……是错觉吗？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
在千钧一发之际，
引开了管家的注意力？
她不敢深思，
求生的本能催促着她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她手脚并用地向后挪动，
试图退出这个狭窄的洞穴。
然而，
就在她即将退到洞口时，
异变再生！
禁书楼外，
忽然传来一阵清晰的、略显急促的铜锣声！那是崔府夜间示警的锣声，
通常只有在发现火灾或重大盗情时才会敲响！
“怎么回事？！”
“走水了？还是进了贼？”
楼内正在密谈的两人声音陡然拔高，
充满了惊疑不定。
紧接着，
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
迅速向着禁书楼方向聚集而来。
灯笼的光影在窗外剧烈晃动。
“快！从另一边走！绝不能被人看见！”管家急促低吼，
伴随着书架被快速推动的摩擦声和密道机关开启的轻微咔哒声，
两人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消失在楼宇深处。
外面的喧嚣却愈演愈烈。
崔令姜的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此刻外面满是闻讯赶来的家丁护卫，
她若此时从这洞口出去，
无异于自投罗网！
进退维谷！她被困死在了这狭窄的洞穴里！
冰冷的绝望再次吞噬了她。
方才侥幸躲过一劫，
转眼又陷入更大的危机。
巡夜的家丁很快就会搜查到楼侧，
这个隐蔽的洞口随时可能被发现！
就在她几乎要被恐惧吞噬之时，
一道黑影，
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
悄无声息地滑入洞内，
恰好堵在了她与洞口之间！
崔令姜吓得险些惊叫出声，
猛地向后缩去，
后脑再次磕在洞壁上，
眼前一阵发黑。
那黑影并未进一步逼近，
只是静静地立在洞口内侧，
挡住了外界可能投来的视线。
借着从砖石缝隙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
她只能模糊看出对方身形似乎颇为高挑，
全身都裹在深色的夜行衣中，
连面部都遮挡得严严实实，
唯有一双眼睛，
在黑暗中闪烁着冷静而深邃的光芒，
正静静地看着她。
没有杀气，
没有威胁。
那人抬起一只手，
手指修长，
对着她做了一个极其明确且急促的手势
——向下按压，
意为“隐藏，
噤声”。
随即，
又指向洞穴更深的黑暗处。
然后，
不等崔令姜有任何反应，
那黑影便如同来时一样突兀，
身形一扭，
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轻盈，
瞬间掠出了洞穴，
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快得让崔令姜几乎以为那是极度紧张下产生的幻觉。
但下一刻，
洞穴外却传来了那名黑影故意放大的、略显慌张的喊声，
声音似乎经过某种改变，
听不出男女老幼：
“在那边！我刚才看到有个黑影往东边花园跑了！快追啊！”
这喊声立刻吸引了外面大部分聚集过来的家丁护卫。
“东花园！快！别让贼人跑了！”
“一队去东边！二队守住这里四周！”呼喝声、脚步声迅速朝着东面远去。
洞穴周围，
暂时恢复了寂静。
崔令姜背靠着冰冷潮湿的洞壁，
剧烈地喘息着，
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巨大的惊骇过后，
是难以置信的茫然。
那个人……是谁？
他\/她？显然早就发现了自己藏身于此。
非但没有揭发，
反而用调虎离山之计，
引开了搜查的家丁，
替她解了围？
为什么？有什么目的？
她猛地想起黑影离去时，
空气中似乎残留下一缕极其淡薄、若有若无的冷冽香气，
那味道极其特殊，
似梅非梅，
似雪非雪，
清寒彻骨，
与她平日里接触过的任何香料都不同。
这缕冷香，
成了那神秘黑影留下的唯一痕迹。
此刻不及细想，
趁着周围暂时无人，
崔令姜用尽最后力气，
手脚并用地从洞穴中爬了出来，
重新回到冰冷的室外空气中。
她不敢停留，
甚至不敢回头看那禁书楼一眼，
沿着来时路径，
借着阴影掩护，
发疯般地向自己的偏院逃去。
一路有惊无险。
当她终于翻窗回到自己冰冷的房间，
反身紧紧闩上窗棂，
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时，
整个人几乎虚脱，
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和颤抖的身体。
夜探失败了，
未能找到《杂纂秘要》，
却意外窥见了家族与藩镇更深的勾结，
更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
还被一个神秘莫测的黑影所救……
今夜发生的一切，
如同光怪陆离的噩梦。
而空气中，
那缕若有若无的冷冽香气，
似乎依旧萦绕在鼻尖，
提醒着她，
那并非梦境。
那个黑影，
究竟是谁？
是友？是敌？
他\/她？出手相助，
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目的？
无数疑问如同乱麻，
缠绕在崔令姜心头，
让她彻骨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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