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上的舆论风暴来得又快又猛。
“秦霸王”、“暴力征地”等标签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迅速发酵，连省里一些不了解情况的领导都打来了询问电话。开发区管委会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陈悦儿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眼圈发红，又气又急。孙紫恩拿着不断响起的电话，眉头紧锁。
“秦书记，是不是先让宣传部门出面澄清一下？”孙紫恩建议道。
秦赐站在窗前，望着楼下依稀可见的抗议横幅——那是林伟的人刚刚拉起来的。他的表情却异常平静。
“澄清？跟谁澄清？跟水军还是跟被蒙蔽的网友？”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办公室里的核心团队，“这种时候，越解释越黑。我们要做的，不是辩解，而是破局。”
他走到办公桌前，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叩：
“悦儿，你立刻做两件事：第一，联系蒋总，让他动用所有新媒体资源，不需要为我们说好话，只做一件事——全程直播。”
“直播？”陈悦儿有些不解。
“对，直播。”秦赐眼神锐利，“直播我们如何与赵老六核实‘祖坟’，直播专家如何评估周大嘴的‘名贵鸭’，直播我们如何与王老倔沟通！把所有过程，原原本本、不加剪辑地放到阳光下！让所有人自己看，自己判断！”
“我明白了！”陈悦儿眼睛一亮，“这叫用事实说话！”
“第二，”秦赐看向孙紫恩，“紫恩，你亲自带队，带上摄像机，我们现在就去山湖村，现场办公。”
“现在？”孙紫恩看了看时间。
“就现在！”秦赐语气斩钉截铁，“对手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就偏偏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件事办成铁案！”
山湖村，赵老六家院外围了不少村民和“恰好”在场的媒体记者。
秦赐带着孙紫恩、陈悦儿，以及特意请来的县文史办老主任、民政局的干部，径直走了进去。蒋涛安排的几个粉丝量巨大的网红主播，也立刻架起了设备，开始现场直播。
“赵老六，你昨天说山里有你家祖坟。”秦赐开门见山，声音平静却带着压力，“今天县文史办的老主任来了，民政局管殡葬的同志也来了。你现在就带我们大家去指认，具体位置在哪里，有什么标记，是哪一辈的祖先。只要核实清楚，补偿款立刻到位。”
赵老六哪里指认得出来，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这个……年代太久……我也记不太清了……”
文史办老主任扶了扶老花镜，慢条斯理地开口：“老六啊，你们赵家迁到山湖村不过三代，族谱我记得，祖坟都在西头老坟岗，东头那片山，历史上就没埋过人。”
直播间里，弹幕瞬间炸了：
“卧槽，当场打脸！”
“原来是讹钱的！”
“这老头坏得很！”
赵老六在无数镜头和村民鄙夷的目光下，面红耳赤，彻底蔫了，灰溜溜地缩回了屋里。
秦赐没有穷追猛打，只是对镜头和村民朗声道：“大家都看到了。我们欢迎监督，坚持依法补偿，但绝不允许任何人凭空捏造、敲诈勒索！”
紧接着，一行人又来到周大嘴的鸭塘。县畜牧局的专家当场对剩下的几十只鸭子进行了品种鉴定和市场价格评估。
“就是普通的本地麻鸭，市场价每斤大概12块。”专家给出了权威结论。
周大嘴看着直播镜头，又看看面无表情的秦赐，之前的那股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讪讪地接受了按标准计算的补偿方案。
连续两场“阳光下的现场办公”通过直播传递出去，网络舆论开始出现惊天逆转。之前骂得最凶的网友纷纷调转枪口，谴责赵老六和周大嘴的无耻行径，称赞开发区工作的公开透明。
“秦霸王”的标签没人再提，取而代之的是“阳光书记”、“硬核破局”。
最后，只剩下最硬的骨头——王老倔。
秦赐没有带大队人马，只让孙紫恩和陈悦儿跟在身后，提着一壶酒，几样小菜，敲响了王老倔家的门。
不出所料，吃了个闭门羹。
秦赐也不生气，就把酒菜放在门口的石墩上，自己拉了个小马扎坐下，对着门板说道：“王叔，我知道您在家。我不是来逼您签字的，就是想来跟您唠唠。”
里面毫无动静。
秦赐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起来：“我知道，您不是在乎那点补偿款。您是对早年乡里搞土地流转，把您家好地换成了现在的山地有怨气，觉得不公平，心里一直憋着股火。”
门内的呼吸声似乎重了一点。
秦赐继续道：“那时候的政策和执行，可能确实有不到位的地方，让您受了委屈。我代表组织，向您道个歉。”
他顿了顿，声音诚恳：“但王叔，时代不一样了。以前那是为了完成任务，可能伤了您的心。现在建开发区，是为了咱们塔寺乡的长远发展，是为了让您的孙子辈不用再出去打工，在家门口就能找到好工作！这片山地，放在这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钱。但开发区建起来，它就能变成厂房，变成道路，变成无数个就业岗位！这笔账，您比我算得清。”
“我向您保证，您签了字，您家的情况我会记在心上。等开发区建起来，第一批招工，优先考虑您儿子、您儿媳！我们不仅要征地，更要负责大家的长远生计！”
院子里沉默了许久，终于，“吱呀”一声，木门拉开了一条缝。王老倔黝黑、布满皱纹的脸露了出来，眼神复杂地看着秦赐，又看了看门口石墩上那壶冒着热气的酒。
“……进来吧。”他哑着嗓子，让开了身。
当天晚上，王老倔在征地协议上按下了手印。
他不仅自己签了，还主动陪着工作组去做另外几户观望户的工作。“秦书记是干实事的人，说话算话，咱们得往前看！”他用最朴实的语言，起到了工作组起不到的作用。
与此同时，杨可欣在西江省电视台的《今日观察》栏目，播出了一期专题报道《“阳光征地”背后的开发区速度》，客观翔实地报道了九峰塔寺开发区征地的全过程，重点展现了秦赐提出的“依法依规、阳光透明”原则和卓有成效的群众工作。
省委大院内，纪委副书记杨胜利看完报道，对秘书淡淡说了一句：“这个秦赐，是棵好苗子。在基层，就需要这样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的干部。”
这句话，很快在一定的圈子里传开。
县委书记王华在第二天召开的县委常委会上，旗帜鲜明地表态：“开发区征地工作，程序合法，补偿合理，方法得当，有效维护了群众利益，保障了项目进度！对于个别别有用心、造谣生事、阻挠发展的行为，要坚决依法打击！”
林伟和陈明哲精心策划的舆论围剿和地面阻挠，在秦赐一套“阳光破局”的组合拳下，土崩瓦解。
半个月期限到的前一天，涉及塔寺乡和清河镇共一千九百八十七亩土地的征地协议，全部签订完毕。补偿款如数发放到位，没有一起强制拆迁，没有一例因征地引发的上访。
秦赐站在开发区规划图前，红色标记覆盖了所有预定区域。
第一场硬仗，赢了。
但他看着窗外开始进行土地平整的工地，脸上并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他知道，林伟和陈明哲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风浪，一定还在后面。
开发区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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