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混合着荒原特有的尘土和腐败气息,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怪味。战斗的痕迹粗暴而残忍,断裂的武器、碎裂的骨盾、以及那些已经变成深褐色的、大片大片泼洒在黑色沙石和破碎栅栏上的血迹,无不诉说着不久前这里发生的一切。
没有尸体。无论是袭击者还是防御者的尸体,一具都没有。只有血迹和残破的武器,仿佛所有的死者都被某种力量拖走或清理掉了。
这诡异的寂静比震天的喊杀声更让人心头发毛。
“小心,可能有埋伏,或者……更糟的情况。”牧雨的声音压得极低,月白长剑已然出鞘半寸,剑身映着灰白的天光,寒芒流动。她的神识如同最精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向着谷内延伸,但很快便遇到了干扰——谷内弥漫着一股混乱、悲伤、死寂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能量残留,干扰着感知。
陈文握紧了手中的碎片,另一只手安抚着有些躁动不安的小犀。碎片在此地并未传来特别的警示或共鸣,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压抑感。小犀的净灵光晕本能地微微亮起,驱散着周围过于浓烈的负面情绪和血腥气。
两人一兽,以最谨慎的姿态,踏入了被破坏的谷口,正式进入了“石肤”部落的领地。
谷地内的景象,比谷口更加触目惊心。
原本应该井然有序的营地,此刻已化为一片狼藉的废墟。用兽皮和粗糙木杆搭建的帐篷大多倒塌、撕裂,或被烧毁,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和袅袅余烟。储存食物和水的陶罐、皮囊被砸碎,里面的东西或被掠夺一空,或混合着泥土和血迹,污秽不堪。用于磨制工具的石台被掀翻,晾晒的兽皮被践踏撕裂。
地上随处可见斑斑血迹、拖拽的痕迹,以及更多断裂损毁的武器。同样,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一具完整的尸体,只有偶尔在角落或倒塌的帐篷下,露出一截灰褐色的、属于“石肤”族人的肢体,或者半张凝固着惊骇与痛苦的脸庞。
死寂。除了风吹过破损帐篷发出的呜咽声,和他们的脚步声、心跳声,再无其他声响。没有呻吟,没有哭泣,没有哪怕一丝活人的气息。
整个营地,仿佛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一场暴虐的飓风席卷、摧毁、然后抛弃。
“是‘腐爪’干的。”牧雨蹲下身,仔细检查一处帐篷支柱上深深的、带着倒钩的爪痕,以及旁边地面上一种特殊的、三趾前两趾格外尖利的脚印,“痕迹很新,不超过六个时辰。他们发动了突然袭击,而且……手段极其残忍高效,目的似乎不仅仅是掠夺。”
陈文也注意到,营地中许多原本应该存放重要物资(比如金属工具、较为完整的武器、可能存在的能量矿石)的地方,虽然被翻找过,但并非洗劫一空,有些明显有价值的东西反而被随意丢弃或破坏。这不像是一般的掠夺,更像是在……摧毁?或者说,是在寻找特定东西的同时,进行无差别的破坏和杀戮?
“他们在找圣物?”陈文低声道,“但圣物并不在营地,他们扑空了,所以迁怒?”
“恐怕没那么简单。”牧雨站起身,目光扫过满目疮痍,“如果只是为了圣物,发现不在,通常会挟持人质逼问,或者迅速撤离寻找。但你看这里……”她指向营地中央,那一片损毁最为严重、血迹也最为集中的区域,那里原本似乎是部落集会和头领议事的地方,此刻只剩下几根焦黑的立柱和一片狼藉。“这里发生过最激烈的抵抗和屠杀,但之后袭击者似乎有目的性地清理了战场(拖走了尸体),并且……好像在营地各处都进行了某种‘搜索’或‘仪式’。”
她走到一根焦黑的立柱旁,用手指抹了一点柱子上残留的、暗红色的、仿佛混合了血液和油脂的污渍,放在鼻尖轻嗅,眉头紧锁:“有淡淡的腥甜和腐朽味,不是普通血液……像是混合了某种毒液或诅咒媒介。”
“系统,能分析这残留物的成分吗?”陈文在心中询问。
“滋……样本分析……检测到……高浓度生物毒素(神经麻痹类)……微量黑暗仪式残留能量特征(与‘腐爪’部落追踪者武器毒素部分同源,但更古老)……以及……强烈怨恨与恐惧意念凝结……”系统断断续续地回复,“推测袭击中使用了……大规模毒剂或诅咒……配合物理攻击……以达到快速瘫痪与制造恐慌的目的……尸体被拖走可能用于……某种黑暗仪式或献祭……”
黑暗仪式?献祭?陈文和牧雨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这“腐爪”部落,比想象中更加邪恶和危险。
“找找看,还有没有幸存者。”牧雨沉声道,“也许有人躲过了屠杀,或者被遗漏了。”
他们开始分头在废墟中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可能的藏身之处——倒塌的帐篷下方、储存地窖、岩石缝隙等等。小犀也凭借其敏锐的感知,在废墟间穿梭,时不时用鼻子轻拱某个地方。
搜寻过程压抑而令人心焦。每翻开一处废墟,都可能看到惨不忍睹的景象,但始终没有发现活口。
就在陈文几乎要放弃,认为整个部落已被屠戮殆尽时——
“呜……呃……”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的痛苦呻吟,从营地最边缘、靠近岩壁的一处半塌的地窖方向传了出来!
陈文和牧雨精神一振,立刻冲向那个方向。
地窖的入口被几块沉重的石板和倒塌的木架堵住,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呻吟声正是从缝隙深处传来。
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堵塞物移开。地窖内黑暗、潮湿,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草药混合的气味。
借着碎片微弱的光芒,他们看到了地窖内的情景。
这里似乎是一个简易的医疗或储藏地窖,空间不大。此刻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个“石肤”部落的族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全都身受重伤,气息奄奄。他们身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爪痕、刺伤,许多伤口呈现出不自然的紫黑色,显然中了毒。有些人肢体残缺,有些人则陷入了深度昏迷,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
而发出呻吟的,正是靠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人——正是昨天与他们进行黄昏之约的那位头领!
他此刻的模样凄惨无比。头上那狰狞的兽骨头盔已经碎裂掉落,露出灰白色的乱发和布满血污、疤痕纵横的脸庞。他身上的皮甲被撕得破烂,胸口一道巨大的爪伤几乎贯穿了胸膛,伤口周围肌肉坏死发黑,不断渗出带有异味的脓血。他的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折断。只有那双灰色的眼眸,虽然黯淡,却依旧保持着清醒和一丝不屈的意志。
看到陈文和牧雨出现在地窖口,头领黯淡的眼眸中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点光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挣扎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伤势过重,只能吐出几口带血的沫子。
牧雨立刻上前,蹲下身,先取出一颗解毒和疗伤的丹药(她自己存货也不多了),试图喂入头领口中。头领艰难地吞咽下去,喘息了片刻,脸上的死灰色似乎减退了一丝,但伤势实在太重,丹药只能暂时吊住他最后一口气。
“谁干的?‘腐爪’?他们为什么?”牧雨用最简单的手势和意念传递着问题。
头领灰色的眼眸中燃起熊熊的怒火与刻骨的仇恨,他用力点了点头,确认了袭击者的身份。然后,他颤抖着抬起尚且完好的右手,先是指了指自己(部落),然后做了一个“全部杀死”的割喉手势,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不解的神情。接着,他指向地窖深处那些重伤的族人,又指了指自己,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部落完了,我们这些重伤的也活不了多久了。
但他随即又猛地抓住牧雨的手腕(用尽最后的力气),颤抖的手指,先是指向陈文(或者说,指向陈文怀中可能存放圣物的位置),然后又坚决地指向西北方向——“嚎哭深渊”所在!
他的眼神充满了急切、恳求,还有一丝……绝望的托付。
他在用最后的力量告诉陈文和牧雨:“腐爪”的目标不仅仅是圣物,更是要彻底灭绝“石肤”部落!而他们(陈文和牧雨),必须带着圣物,立刻前往西北方向!那里,有重要的东西或信息,可能与圣物有关,也可能关乎更大的秘密!
但为什么? “腐爪”部落为什么要如此决绝地灭族?仅仅因为敌对?还是因为“石肤”部落掌握了什么他们必须掩盖的秘密?
头领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他急促地喘息着,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然后用手指在地面的尘土上,艰难地、歪歪扭扭地画了起来。
他先画了一个代表“腐爪”部落的简化爪痕,然后,在爪痕的后面,画了一个更加抽象、更加令人不安的符号——那是一个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痛苦面孔和触手组成的阴影轮廓!在这个阴影符号和“腐爪”爪痕之间,他画了一个箭头,表示从属或驱使关系。
最后,他指向西北方向,又指了指那个恐怖的阴影符号,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配合着口型,似乎在说:“……深渊……主人……的……影子……”
“腐爪”部落的背后,有来自“嚎哭深渊”方向的“神秘存在”的影子!是那个“影子”在驱使或影响“腐爪”,发动了这次灭绝性的袭击!“石肤”部落,很可能因为世代供奉圣物(地脉枢机副板),或者知道某些关于圣山、关于“嚎哭深渊”的秘密,而成为了必须被清除的目标!
信息量巨大,且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头领用生命最后传递的信息是真的,那么他们面临的,就不仅仅是两个荒原部落之间的仇杀,而是涉及到了“嚎哭深渊”那个连拾荒者都恐惧万分的禁地,以及其中可能存在的、更加古老邪恶的存在!
“他们……清理尸体……是为了……献祭……给……影子……”头领用尽最后力气,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词,眼神开始涣散,“快……走……带着……‘地之骨’(圣物)……去……西北……找到……‘守望者’……或……‘星火’……揭露……真相……”
“地之骨”是他们对圣物的称呼?“守望者”?是之前碎片信息中提到的“星火”传承地的守护者吗?
头领的手无力地垂下,灰色的眼眸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遗憾。这位曾经剽悍、谨慎、为了部落生存而努力的荒原战士,终究没能逃过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
地窖内,其他重伤族人的气息也在迅速微弱下去,有些人已经彻底停止了呼吸。毒素和重伤正在夺走他们最后的生命。
牧雨沉默地站起身,对着头领和其他逝去的“石肤”族人,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尽管只是短暂的接触和交易,但这些人用他们的方式生存着,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陈文也心情沉重。他摸了摸储物袋中那块沉重的金属板,感觉它似乎变得更加沉重了。这不仅是一件交易物品,更承载了一个部落的信仰、覆灭的真相,以及可能指向更大谜团的线索。
“我们没有时间悲伤了。”牧雨的声音恢复了清冷,但眼中寒意更甚,“‘腐爪’部落,还有他们背后的‘影子’,很可能还在附近,或者会回来检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按照头领最后的提示,前往西北方向。”
“那这些……”陈文看向地窖内还残存一丝气息的少数几个重伤者。
牧雨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们救不了他们。毒素已深入脏腑,伤势过重,我们的丹药有限,而且……带着他们,我们谁也走不出荒原,只会一起死在这里。”
残酷,却是现实。荒原的法则,从来都是如此冰冷。
他们最后看了一眼这充满了死亡与悲怆的地窖,毅然转身离开。
走出地窖,重新面对营地废墟和灰白的天空,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宿主……检测到……西北方向……约百里处……有微弱但稳定的……秩序能量信号……与‘地脉枢机’副板(圣物)……及‘源初之契’碎片……存在隐晦关联……坐标与头领所指方向……及之前‘星火’信号大范围吻合……”系统忽然传来了新的分析结果,“推测该信号源……可能为‘守望者’前哨……或‘星火’传承地外围设施……”
新的目标出现了!虽然依旧遥远且危险,但至少不再是漫无目的。
“走!”牧雨当机立断。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快速离开这片血腥营地时——
谷口方向,传来了清晰的、嘈杂的脚步声和充满戾气的呼喝声!用的正是那种尖锐刺耳的“腐爪”部落语言!
同时,几道充满了贪婪、残忍与戏谑意味的、毫不掩饰的神识(或类似感知),如同肮脏的触手,肆无忌惮地扫过整个营地,最终牢牢锁定了刚刚走出地窖区域的陈文和牧雨!
“找到漏网之鱼了!还有……那两个带着‘发光石头’的外来者!”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带着狂喜响起。
“围起来!别让他们跑了!长老要活的,尤其是那个拿石头的!”另一个声音吼道。
急促的脚步声从多个方向包抄而来!显然,“腐爪”部落的袭击者去而复返,或者根本就在附近监视!而陈文和牧雨,以及他们身上的圣物和碎片,成了对方眼中新的、更大的猎物!
刚刚得知惊人的秘密,还未来得及消化和撤离,致命的危机便已再次降临!
牧雨长剑一振,月华剑气冲天而起,清冷的脸上杀意凛然。陈文握紧碎片,将小犀护在身后,眼神沉静。
这一次,不再是躲避和智取。
狭路相逢,唯有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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