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裂痕》的第一场戏正式开拍。
这场戏是也是片中卢宝琳与苏良玉的初遇，也是沈北乔与这个佟希的第一场对手戏。
这个佟希演起戏来究竟什么斤两，一试便知。
沈北乔已经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廉价衬衫和半旧长裤，裤子边缘甚至有些脱线。
化妆师特意将她的肤色化得暗沉了些，头发也打理得略显毛躁。
唯独那双眼睛，在略显憔悴的妆容下依然清澈明亮，带着一种倔强的生命力。
沈北乔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表情，几乎是瞬间，这明亮的眼眸就好似黯淡下来，整个人就变得有些怯懦失意了。
就在这时佟希也从另一边下了保姆车，戏服虽比沈北乔的稍显体面，一件格子连衣裙，但也是过时的款式，有点老气。
而且这套戏服原本是按照覃曼的身形量身定制的，佟希空降的太猝不及防，这些戏服都还没来得及送去改。
尤其是第一场戏要穿的这个，是根本就没有时间改。
所以穿在佟希身上，肩线明显松垮了些，腰身也需要用别针在背后收紧。
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别扭，不如平日那般自在。
两人之所以穿的都这样普通，正是因为接下来的戏，时间发生在她们两人还未发迹的时候。
彼时的艺术家卢宝琳还是一个刚从大陆来香江连香江话都听不明白的大陆妹，因出众的容貌被几个街头混混纠缠。
正当她孤立无援之际，性格开朗的苏良玉，这位日后的大明星，此时也只是一个小警探的女儿，恰巧路过，挺身而出，用她的方式吓退了混混。
两个出身背景迥异却同样在底层挣扎的女孩由此相识。
这次拍摄地是刻意选了九龙城寨老街区实拍的，这里至今保留着八十年代的市井风貌。
青灰色笼屋外墙和锈迹斑斑的铁皮雨棚相互交错，将天空切割成碎片。
晾衣竿横跨窄巷，挂满飘扬的彩色衣衫，站在其中即使什么都不做，都好像身处当时。
都准备完毕后，两人简单的走了一下位。
佟希走起位来看起来还是比较熟练的，没有什么低级错误，这让原本紧绷着脸的郑萦怀神色稍霁。
没办法，她对佟希的预期太低了，此刻走位不出错，竟然让她有些庆幸。
“好，那就正式来一遍！《裂痕》第一场第一镜，Action！”
打板声落下，沈北乔瞬间进入了状态。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洗得发白的旧布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脚步匆匆，配合眼神中带着一丝的惶然与警惕，还有不停左右扫视的动作，可以看出此刻对周遭环境有着极大的不安。
“喂！”
可如此弱小，既是再警惕又能如何？
一声叫唤，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几个穿着花衬衫的混混吊儿郎当地围拢过来。
卢宝琳面色苍白，转身就要走，却有一个混混很快闪到了她的身后，对她张开了手臂。
她又想朝着另一边的空隙走去，同样，再度被一个混混拦住。
然后所有混混一同缩紧了包围圈，卢宝琳瞬间逃无可逃。
为首的黄毛满意一笑，伸手就去摸卢宝琳的下巴。
她猛地侧身避开，将旧布包死死护在胸前，整个人像张拉满的弓。
“啧，好胆大的女仔啊。”黄毛却不恼，停在空中的手，转而去扯她的辫子嬉笑着，“陪哥哥们饮杯茶咯？”
卢宝琳咬紧下唇，垂下头呐呐地说了些什么，声音太小，黄毛只能凑近点去听。
而他这一动，就给他们的包围圈留下了空隙。
卢宝琳猛然抬起头，想朝人缝中冲去，却被黄毛一把拽住胳膊。
粗糙的手掌猛然一拽，让卢宝琳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别给脸不要脸啊！”
黄毛朝地上啐了一口，露出满口黄牙，“这附近谁不知道我飞哥请喝茶，是抬举你。”
另外两个混混趁机将她推搡着离黄毛更近，而黄毛的手已经朝着卢宝琳的脸上摸来。
按照剧本，佟希饰演的苏良玉此刻应该气势十足地冲出来，大喝一声：“做什么啊！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女孩子？信不信我叫我老爸把你们都抓起来！”
然而，佟希冲是冲出来了，甚至动作幅度很大。
但跟着混混一起看向她的沈北乔，只望了一眼，就知道这场戏过不了。
佟希看向混混的眼神一点都不够凌厉，也没有什么主持正义的光芒。
反而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属于佟希本人的嫌弃。
大概是在嫌弃这些混混群演们？
“cut！”果然郑萦怀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带着明显的不悦。
“苏良玉！你是出来打抱不平，不是出来逛街！眼神要够恶！重来！”
佟希撇了撇嘴，不太服气地走回起始位。
第二次，佟希记住了要“够恶”，冲出来时龇牙咧嘴，表情夸张，像是要跟人打架。
凶是够了，却不是苏良玉那种应该混不吝的江湖气，显得过于浮夸。
“cut！表情控制！你是少女苏良玉，不是黑社会阿姐！”
郑萦怀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如此反复了四五次，不是眼神不对，就是语气不到位，要么就是走位失误差点出画。
现场气氛逐渐变得凝重，工作人员虽然不敢明说，但交换的眼神里都带着无奈。
反倒是沈北乔始终保持着专业。
每一次导演喊“cut”，她都迅速从角色状态中抽离，安静地等待。
每一次“Action”，她又立刻变回那个惶恐的卢宝琳。
终于，在郑萦怀近乎强压着火气的指导下，佟希的状态勉强达到了及格线。
她冲出来，叉着腰，指着那几个混混：“做什么啊！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女孩子？信不信我叫我老爸把你们都抓起来！”
这一次，气势总算都对了。
混混们按照剧本，认出了她，因为调戏一个女人再进宫不值得，于是悻悻地骂咧着散开。
然后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沈北乔和佟希身上，因为接下来就是是两位的对视和第一句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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