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哲和黄嫣重新登上甲板时，游轮已经再度启航。服务员认出他们，善意地提醒顶层星空观测台刚刚开放。他们顺着旋转楼梯走上顶层，整片玻璃穹顶在头顶展开，珠江的夜色被隔在玻璃之外。 黄嫣指着北方的星空。“看，北斗七星。在北京最孤独的那段时间，我常常看着这个方向。”她的手指顺着星斗的轨迹移动，“那时候住在没有窗户的地下室，只有每天下班后才能看见天空。” 叶哲从口袋取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细小的种子。“还记得这个吗？”瓶身在星空下泛着微光，“十年前你帮我收集的蒲公英种子，我一直留着。” 黄嫣接过瓶子轻轻摇晃。“没想到你还留着。后来我去教室找过，发现那盆蒲公英不见了，以为你都扔掉了。” “我带回宿舍了。”叶哲说，“毕业那天本来想给你，但看到你和家人在一起，就没有上前。” 观测台的灯光渐渐调暗，星河更加清晰。黄嫣靠近玻璃穹顶，呼出的气息在玻璃上留下淡淡白雾。“在珠海工作的第三年，我终于攒够钱报了成人高考。每次复习到很晚的时候，就会想起复读时你给我讲题的样子。” 叶哲沉默片刻。“我去珠海找过你三次。第一次是你刚工作那年，在你公司楼下等了很久，最后看到你加班到很晚，和同事一起走出来。第二次是第三年春天，听说你恋爱了，就在珠海情侣路走了一整天。第三次是第五年，看到你升职的新闻，觉得自己不该再打扰。” 黄嫣转过头来看他。“我没有恋爱。那是同事的生日聚会，大家都喝多了。升职之后我辞职了，因为发现那份工作不适合我。” 流星突然划过天际，一道银光穿过猎户座的腰带。他们同时开口。 “愿为西南风——” “长逝入君怀——” 两句诗在空气中交织，黄嫣微微睁大眼睛。叶哲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旧笔记本，翻到某一页。那上面抄着完整的诗句，纸页已经泛黄。 “这首诗，我本来想在观测台读完的。”叶哲说，“每年四月都会拿出来看一次。” 黄嫣从随身包里取出一个同样的笔记本。“我也抄了这首诗。每次工作遇到困难的时候，就会读一遍。” 服务员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过来，看到他们时微微一笑。“两位需要饮品吗？今晚的流星雨会很美。”放下饮料时，她注意到栏杆上放着两枚用船票折成的纸星星。 叶哲拿起一杯热可可递给黄嫣。“十年前那张船票，我其实去码头退掉了。但走出售票处又后悔，跑回去想买回来，票已经卖完了。” “我买到了最后两张。”黄嫣捧着温热的杯子，“那天我在码头等到最后一遍广播，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去了。”叶哲说，“看到你站在检票口的身影，但没有勇气过去。后来每天都在后悔。” 又一颗流星划过。黄嫣指着天空。“毕业后第二年，我在北京见过你。在西单图书大厦，你在地理类书架前找书。我远远看了你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打招呼。” 叶哲略显惊讶。“那次我是去参加培训。如果知道你在北京，一定会去找你。” “后来我查过中大的课程表，知道你在图书馆值班的时间。”黄嫣低下头，“有次特意请了假，从珠海过来，就在图书馆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到你在整理古籍，很认真的样子，就没进去打扰。” 叶哲轻轻碰了下她手中的玻璃瓶。“这些种子，我每年春天都会种一些。但福和的蒲公英在北方总是长不好，试了很多次才成功。” “你在北京种蒲公英？”黄嫣问。 “在宿舍窗台种过。”叶哲说，“同寝都笑我，说北方不适合种这个。但我还是坚持每年都试，总觉得种活了就能留住点什么。” 服务员过来续杯时，看到他们手上的玻璃瓶。“两位是校友吗？刚才听到你们说中大和珠海校区的事。” 黄嫣点头。“我们都是福和中学毕业的。” “真巧。”服务员笑了笑，“我妹妹也在福和读书，常说学校天台上有个蒲公英信箱，毕业生都会去那里埋时间胶囊。” 叶哲和黄嫣对视一眼。那是他们毕业时留下的传统，没想到还在延续。 流星雨渐渐密集起来。银光不断划过夜空，在玻璃穹顶外留下转瞬即逝的痕迹。黄嫣指着其中一颗特别亮的流星。“许个愿吧。虽然可能来不及了。” “来得及。”叶哲看着她说，“有些愿望可以许十年。” 服务员悄悄退开，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观测台里其他游客都在专注地看着流星，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对话。 黄嫣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其实今天我还准备了别的。”盒子里是两个蒲公英标本，完整保存着绒球的状态。“一个是十年前那盆蒲公英留下的，一个是今年新做的。” 叶哲接过盒子仔细查看。“你回去过福和中学？” “每年都回去。”黄嫣说，“帮陈叔打理花圃，也去看看天台上的蒲公英信箱。去年整理时发现了你留下的信，但按规定不能拆开，就原样放回去了。” “我写了三封信。”叶哲说，“第一封是毕业后第二年放的，第二封是第五年，第三封是上个月。本来想同学会之后去取出来，看来现在不用了。” 黄嫣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这是去年在天台拍到的蒲公英花圃。陈叔说总是有人匿名寄种子回来，花圃越来越大了。” 叶哲认出照片里的花圃设计。“那些种子是我寄的。每年四月都会寄一些回去，算是……” “算什么？”黄嫣轻声问。 “算是一种纪念。”叶哲说，“纪念没能说出口的话，和没能送出去的蒲公英。” 流星雨达到顶峰，无数银光划破夜空。观测台里响起轻轻的惊叹声，有人开始拍照。叶哲和黄嫣却只是静静看着彼此，仿佛那些星光都落进了对方的眼睛里。 服务员再次出现，提醒观测即将结束。其他游客开始陆续离场，他们还站在原地。 “下次流星雨要等十年后了。”服务员好心提醒，“两位可以多留一会儿，我们可以晚些清场。” 叶哲看向黄嫣。“还想看吗？” 黄嫣点头。“这次看到够本才行。” 他们留在空旷的观测台，直到最后一颗流星消失在夜空。玻璃穹顶的灯光缓缓亮起，珠江的夜景重新清晰起来。 黄嫣注意到栏杆上的纸星星。“这是你折的？” “用今天的船票折的。”叶哲说，“以前在图书馆学会的，说是能许愿。” 黄嫣也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船票，仔细折成另一颗星星，放在旁边。“这样就是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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