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傍晚，叶哲推着黄嫣的轮椅走向珠江码头。她膝上放着那个装着压干蒲公英的木盒，手指轻轻搭在盒盖上。 “冷吗？”叶哲停下脚步，弯腰替她整理围巾。江风拂过她的发梢，她摇摇头，伸手在他掌心画了个圈。 码头工作人员看到轮椅，主动打开绿色通道。叶哲低声致谢，推着黄嫣踏上甲板。游轮缓缓离岸时，他蹲下来与她平视：“还记得十年前我们在这里错过的事吗？” 黄嫣眼眶微红，手指在他掌心画了颗星星。这是他们复读时约定的暗号，代表“记得”。 甲板上游客渐渐多起来，叶哲推着轮椅来到船头栏杆旁。江水在暮色中流淌，对岸的广州塔刚刚亮起灯光。 “先生需要帮忙拍照吗？”一个穿着制服的船员走过来。叶哲点头道谢，把手机递过去。他站到黄嫣身后，双手扶着轮椅把手。快门按下的瞬间，黄嫣忽然抬手覆在他手背上。 照片里两人的身影依偎在一起，背后是渐次亮起的城市灯火。黄嫣看着照片，眼角泛起泪光。叶哲蹲下身轻声问：“怎么了？” 她拿出便签本写字：“从来没想过还能和你一起看珠江夜景。” 叶哲握住她的手：“以后经常来。” 游轮缓缓驶向江心，广播开始介绍两岸风光。当提到中山大学码头时，叶哲感觉黄嫣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想起十年前那个未能成行的约会，心里泛起酸涩。 “我去买杯热饮。”叶哲拍拍她的手背，“很快回来。” 他走向船舱口的饮品站，排队时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转身看见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有些面熟。 “真是叶哲啊！”男人笑着走过来，“我是王锐，零九届三班的，坐你后两排。” 叶哲终于想起来：“对了，你后来去了中大？” “是啊，现在留校工作了。”王锐打量着他，“听说你昨天在校庆上搞了个大新闻？” 叶哲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消息真灵通。” 王锐看向船头的方向：“那就是黄嫣？当年经常看她帮你占图书馆座位。”他顿了顿，“说起来，上周同学聚会罗薇也来了，她现在在美国做科研，好像还是单身。” 叶哲点点头，没有接话。正好排到他点单，他要了两杯热奶茶。王锐知趣地告别：“那不打扰了，替我问黄嫣好。” 拿着饮料回到船头，黄嫣正望着对岸的灯火出神。叶哲把吸管插好递给她，她接过时眼神带着询问。 “遇到王锐了，零九届的同学。”叶哲简单解释，“他说上周同学聚会罗薇也去了。” 黄嫣点点头，低头慢慢喝着奶茶。叶哲补充道：“她现在在美国。” 江风忽然大了起来，叶哲转到轮椅前方替她挡住风。这个动作让他们靠得很近，近到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倒影。 “有句话一直没告诉你，”叶哲轻声说，“复读那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坚持不下来。” 黄嫣放下奶茶，伸手轻抚他的脸颊。她的手指很凉，带着奶茶的温热湿气。 游轮缓缓驶近海心桥，广播提醒游客注意欣赏风景。就在这时，整片江面突然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如同星河洒落人间。灯光随着波浪起伏，勾勒出蒲公英图案的形状。 黄嫣惊讶地睁大眼睛，抓紧了叶哲的手。他蹲下身与她平视：“这是你信里写过的场景，对不对？” 她用力点头，眼泪滑落下来。十年前她在信里幻想过这样的画面，没想到他真的记住了。 灯光秀持续了十分钟，游客们纷纷拍照惊叹。叶哲一直蹲在黄嫣身边，握着她的手。当最后一点灯光熄灭时，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 “喜欢吗？”叶哲问她。 黄嫣拿出便签本，手有些发抖：“你怎么做到的？” “找了灯光秀公司，特意安排的。”叶哲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有点俗气。” 她摇头，写下：“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游轮开始返航，游客渐渐散去。叶哲推着黄嫣来到下层观景台，这里比较安静。江水拍打船身的声音清晰可闻。 黄嫣从木盒里取出一朵压干的蒲公英，轻轻放在叶哲手心。这是他们毕业那天她采的，保存了整整十年。 “其实毕业后我去医院找过你，”叶哲突然说，“但护士说你转院了。我每天折一只纸鹤，攒了一大罐都没能送出去。” 黄嫣怔怔地看着他，眼泪又涌了上来。她低头快速写字：“我也去找过你，在你家楼下等了三天。后来听说你和罗薇一起去北京了。” 叶哲苦笑：“那是误传。我当时在打工攒钱，想去看你。” 两人相视无言，终于明白当年错过了多少解释的机会。黄嫣拉过他的手，一笔一画地写：“现在也不晚。” 靠岸时，叶哲仔细帮黄嫣系好围巾。码头灯光下，他注意到她发间有一小片蒲公英绒毛，应该是从木盒里沾上的。他轻轻帮她拂去，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珍宝。 下船时，王锐突然追上来：“叶哲！下个月中大有校友活动，带黄嫣一起来吧？”他笑着补充，“这次可别再错过了。” 叶哲看向黄嫣，她微笑着点头。他答应下来：“一定去。” 回程的出租车里，黄嫣靠在叶哲肩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朵干蒲公英。叶哲小心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目光落在车窗外流淌的江面上。 路灯明明灭灭地掠过车内，照见黄嫣安静的睡颜。叶哲想起十年前那个站在教室门口等他的女孩，现在终于又回到了他身边。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灯光秀公司发来的消息：“叶先生，效果满意吗？您要求的花瓣飘落效果因为江风太大没能完美呈现，抱歉。” 叶哲回复：“已经很好了，谢谢。” 他放下手机，轻轻握住黄嫣的手。她在睡梦中反握住他的手指，像十年前在图书馆午休时那样自然。 出租车驶过海珠桥时，黄嫣忽然醒来。她看向窗外的珠江，又转头看叶哲，眼睛在夜色中发亮。 “下次带你去中山大学图书馆顶楼，”叶哲承诺道，“看真正的星星。” 黄嫣笑着点头，在他手心写下：“回家吧。” 车窗外，珠江夜游的游轮正缓缓驶向下一站，船身的灯光倒映在江面上，碎成一片晃动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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