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建业城外。
长江渡。
江风卷着湿冷的水汽，掠过码头边密密麻麻的战船，船帆上 “吴” 字大旗耷拉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孙权站在主舰的甲板上，目光越过涌动的江水，望向不远处的建业城。
那座他经营了数十年的都城，此刻城墙在雾气当中若隐若现。
宫阙再也没有往日的威严，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像极了他此刻混沌的心境。
码头上异常安静，没有一个送行的百姓，孙权的脸上略微浮现出失望之色。
带着几分苦笑的对身边的侍卫说道。
“想我孙氏在江东已历三代，竟然不敌人民军来江东数月得民心。”
东吴的旧臣们穿着官服，垂手立在岸边，有人偷偷用袖子抹着眼角，有人则盯着战船沉默不语。
只有一些年迈的东吴老兵前来送送他们这位曾经的皇帝。
他们曾随孙家三代征战四方，如今却要看着孙权远走海外，心中一闪而过的悲凉。
但是他们手中攥着刚从农会领来的粮票，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江东的战乱早已磨平了他们对旧主的眷恋，只盼着新的日子能安稳些。
“陛下，该启程了。”
贴身宦官低声提醒。
孙权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拢了拢披风。
他的手指已经不如往日有力，再也握不住江东的权柄.
只能攥紧一件从宫中带出的旧物，那是孙策当年给他的青铜虎符，边角早已被盘得光滑。
“开船！” 随着舵手的吆喝，战船缓缓驶离码头。
孙权扶着船舷，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建业城。
他不敢回头，只是望着茫茫江水尽头的天际线。
码头渐渐变小，建业城的轮廓越来越模糊。
只有江面上的战船，载着孙权和江东最后的旧部，朝着未知的倭岛方向驶去。
留下一片寂静的渡口，和即将迎来新生的江东大地。
战船缓缓驶离的瞬间，码头上的东吴群臣再也绷不住先前的平静。
程普拄着长戟，站在群臣最前方，花白的胡须被江风掀起，他望着渐渐远去的主舰，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
作为东吴老将，他跟着孙坚、孙策、孙权三代主公，如今看着孙权远走海外，握着长戟的手不住地颤抖。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那叹息混在江风里，消散在雾气中。
他知道，随着这艘船的离开，属于东吴的时代，真的结束了。
程普已经是快要入土的人了，他舍不得离开江东，离开华夏。
同时他也没有心气再去建功立业，只想着能够安稳的度过余生。
他作为水军将领，自然是知道远洋之苦。
他这把老骨头，或许撑不到倭岛就要死在海上。
与其这样，还不如埋骨江东。
人民军已经张贴出安民告示，对于愿意留下来的人，一律既往不咎。
同样留下来的还有身后的张昭。
他拄着拐杖，身子晃了晃，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身旁的家眷连忙扶住他。
这位曾力主投降曹操、又多次劝谏孙权的老臣，此刻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固执，只剩下无尽的落寞。
他望着战船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江东基业，终究还是没能守住……”
话没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身子都弯了下去。他想起当年孙策临终前内事不决问张昭的嘱托。
如今却连辅佐孙权守好江东都做不到，愧疚与无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张昭很懂事，在选择留下的时候，就立即将田地、人口主动上缴，只保留几间老宅。
杨浩知道后并没有过分为难这些人，只要主动上缴田地的，可以适当给予一些照顾。
世家地主阻碍发展，剥削百姓的工具便是土地。
只要愿意主动上缴土地、人口的，可以适当给予一些政策上的照顾。
当然这里的人是不包括欺压百姓的恶霸，手上沾有人命的。
战船驶出十余里，江面上的雾气渐渐稀薄。
建业城的轮廓早已看不见踪影。
可孙权依旧扶着船舷，忽然转头看向建业城的方向。
他心中有挥之不去的不甘，缓缓松开攥着青铜虎符的手，掌心已留下深深的印记。
虎符冰冷的触感却让他突然生出一丝奢望。
若此番能在倭岛站稳脚跟，招兵买马，待时机成熟，未必不能率军重返江东，夺回属于自己的基业。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像藤蔓般在他心中疯狂生长。
他想起江东的山川河流，想起建业宫阙里的奏章，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
可很快，这笑意便被现实击碎。
他低头看着船上的士兵，大多面带疲惫，眼中满是对未知的惶恐。
再想想人民军的实力，赵云的大军仍在江东。
陆逊又坐镇建业，想要重返故土，何其艰难。
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试图让自己清醒，可那奢望却像附骨之疽，怎么也挥之不去。
“陛下，风大，回船舱歇息片刻吧。”
贴身宦官上前劝说，声音里满是担忧。
孙权没有回应，只是抬头望向远方，喃喃自语。
“朕还会回来的，江东终究是朕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被身旁的几个武将听了去。
丁奉正好站在不远处，听到孙权的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孙权身边，单膝跪地，激动地说道。
“陛下！末将愿追随左右，在倭岛招兵买马，他日必定率军杀回江东！”
丁奉的声音不大，却在船上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凌统、周泰等人也围了过来，眼中满是期待。
“陛下，丁将军所言极是。虽然如今我军实力不济，但只要陛下有心，我等定当拼尽全力，辅佐陛下重返江东。”
船上的士兵听到武将们的话，也纷纷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他们原本对未来充满迷茫，此刻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奢望，重新燃起了斗志。
孙权看着眼前的武将和士兵，心中一阵激动。他伸手扶起丁奉，沉声道。
“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们！待到了倭岛，便整顿兵马，积累实力，总有一天，朕会带着你们，重新踏上江东！”
君臣之间因为一场戏，安抚住了军心。
让那些半推半就被迫离开故土的士兵，仿佛真的看到希望一般。
只有在台上演戏的几人，才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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