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的光柱如同一座透明的钟罩,将残破的营地与外界那毁天灭地的景象隔绝开来。光柱内部,空气异常宁静,连脚下地面的震动都变得微乎其微,只有那低沉的、源自地心深处的嗡鸣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光柱之外,则是另一番世界——能量乱流如同彩色绸缎般撕裂天空,大地在无形的巨力下隆起或塌陷,遥远之处传来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这突如其来的庇护,并未带来丝毫安全感,反而更像是一种被置于展示柜中的诡异体验。
“这光……在抽取我们周围的能量,维持自身的稳定。”杨教授用仅存的设备扫描着光柱的内壁,声音凝重,“非常高效,几乎不浪费一丝一毫。而且……你们有没有觉得,时间感有点不对劲?”
经他提醒,众人才隐约察觉到异样。光柱之外,能量风暴的涌动、地形的改变,其速度似乎……比他们感知到的要快上一些?仿佛光柱内外的时间流速,存在极其微小的差异。
“是相对论效应?还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时间操控技术?”小杰喃喃自语,这个发现让他暂时忘记了伤痛。
江屿半靠在莉莉身上,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株新生嫩芽以及意识中回荡的“等待最终指令”上。这庇护所绝非善意之举,它更像是一个精心准备的“保存箱”,确保“火种”在最终仪式前不会提前熄灭。而那“最终指令”,无疑将决定他们最终的命运——是被投入熔炉,还是另有他用?
他尝试再次与嫩芽沟通,想要获取更多关于“最终指令”或“最终挽歌”的信息,但得到的回应依旧模糊,只有一种“静观其变”的暗示,以及一丝微弱的、对光柱外某个特定方向的“关注”。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地适应着这诡异的庇护所时,光柱外,距离营地不远处的空间,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紧接着,一个身影由模糊逐渐凝实,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光柱之外,扭曲林区的边缘。
那并非“腐朽主宰”的造物,也非黑石部族的战士。
它看起来……像是一个“人”。
一个身着样式古朴、材质不明的银灰色长袍的“人”。它的身形高挑,面容被笼罩在长袍的兜帽阴影下,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到下颌线透露出一种非人的僵硬与完美。它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那里,与周围狂暴的能量环境和剧烈变动的大地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为一体。
它没有试图靠近光柱,也没有散发出任何敌意或能量波动,只是微微抬着头,那隐藏在阴影中的“目光”,似乎正穿透淡金色的光幕,平静地“观察”着光柱内的一切,尤其是江屿,以及他身边那株新生的嫩芽。
“那……那是什么东西?”阿古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尽管知道在这光柱内可能相对安全,但那个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远超之前的任何敌人。那是一种源于未知和绝对阶位差距的寒意。
“能量特征……无法识别!”小杰看着监测设备上的一片乱码,声音干涩,“它……它好像不存在于常规的物理维度?或者说,它的存在形式,我们的设备根本无法理解!”
杨教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想起了一些关于上古文明的残缺记载:“传说‘摇篮’的建造者,那些‘守望者’,拥有超越我们理解的形态……难道……”
就在这时,那个银灰色的“观察者”,缓缓抬起了一只手。它的手指修长,皮肤呈现出一种类似玉石的光泽,动作优雅而精准。它没有攻击光柱,只是用指尖,在身前看似随意地轻轻一点。
这一点,仿佛触动了某种无形的琴弦。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它指尖为中心扩散开来。这股波动并未冲击光柱,而是如同涟漪般掠过光柱外的地面。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光柱内的所有人脊背发凉!
只见被那波动掠过的、原本在“最终挽歌”启动下剧烈变动的大地和扭曲的林木,其变化的速度骤然提升了数十倍,甚至上百倍!如同按下了快进键!地面在几秒钟内完成了可能需要数小时才能完成的隆起和撕裂,树木在呼吸间走完了从生长到腐朽再到化为尘埃的全程!
这并非毁灭,而是一种……对“时间”本身局部的、恐怖的加速!
“观察者”似乎在向他们……演示着什么?
演示“最终挽歌”可能带来的、某种层面的后果?
演示“摇篮”所拥有的、他们无法想象的伟力?
做完这一切,“观察者”缓缓放下了手,周围的时间流速恢复了“正常”。它那隐藏在兜帽下的“目光”,再次投向光柱内的江屿,停留了数秒。
没有言语,没有意念交流。
但江屿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审视”。一种如同科学家观察培养皿中微生物般的、纯粹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审视。
随后,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那个银灰色的身影,如同它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淡化、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光柱内外,只剩下愈发狂暴的能量环境和那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嗡鸣。
营地内,一片死寂。
那个“观察者”的出现和它所展示的力量,彻底粉碎了众人心中最后一丝凭借武力或技巧对抗的幻想。他们与“摇篮”及其背后的存在,其差距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它……它是在警告我们吗?”莉莉的声音带着颤抖。
“不完全是警告……”江屿缓缓开口,声音因虚弱而低沉,眼神却异常锐利,“它更像是在……‘确认’和‘标注’。”
“确认我们这些‘火种’的状态,标注我们这个‘保存箱’的位置。”杨教授接上了江屿的话,脸色灰败,“对于它们而言,我们或许连棋子都算不上,只是……实验样本。”
这个认知,比死亡更加令人绝望。
江屿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彻底残废的左臂,又看了看那株在庇护所中静静摇曳的淡金色嫩芽。
样本……吗?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丝微弱的连接,感受着嫩芽传递来的、那丝对外界特定方向的“关注”。
那个方向……似乎是之前“单位零七”被“回收”的地点?也是地底那新生能量脉动出现的地方?
难道……那里还有什么?
就在他凝神感知之际——
笼罩营地的淡金色光柱,突然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同时,那个冰冷的、非人的声音,再次在所有人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与之前不同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检测到外部变量介入……协议执行环境变更……】
【‘最终指令’下达条件重新演算……】
【临时庇护权限……延长……】
声音戛然而止。
光柱恢复了稳定。
但所有人都明白,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那个“观察者”的出现,似乎……干扰了“摇篮”的计划?
江屿猛地抬起头,望向“观察者”消失的方向,又看向脚下的大地。
一丝极其微弱的、并非来自嫩芽的、带着某种混乱与恶意低语的“信号”,仿佛穿透了层层屏蔽,隐隐约约地,从地底那新生脉动的方向,传入了他敏锐的感知中。
那低语的内容破碎不堪,但他捕捉到了几个重复的词语片段:
“……通道……不稳定……”
“……意识……碎片……”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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