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微熹。
“今天不用去叫公主了，就让她多睡会儿吧。”阿桃拢了拢衣袖，对身侧的长青轻声吩咐。
晨风穿过回廊，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动她腰间系着的青玉禁步，发出细碎的声响。
“是。”长青垂首应声，鬓边一缕碎发随风轻晃。她抬眼望向公主寝殿的方向，雕花窗棂内仍是一片静谧的黑暗。
“长青......”
长青的话音未落，寝殿内忽然传来宋霁的呼唤。那声音清冷中带着些许沙哑，像是整夜未眠后的疲惫。
阿桃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捻紧了袖口。她昨日分明看见公主寅时才熄了烛火，怎的今日醒得这般早？晨露沾湿了她的绣鞋，凉意顺着脚底蔓延上来。
长青得了令立即转身推门而入，阿桃也快步跟上。寝殿内还残留着安神香的余韵，混着书卷特有的墨香。
宋霁已经坐起身来，锦被滑落至腰间，露出素白的中衣。
“公主不再多睡会儿吗？”长青跪在踏脚上，声音轻得像怕惊扰殿内未散的梦境。她伸手为宋霁披上外裳。
宋霁摇摇头，赤足踩在织金地毯上。“不必，今日还有要事。”
她的目光扫过案几上堆积的书本、卷宗，昨夜看到一半的书卷还摊开着。
阿桃沉默地走向雕花窗边，推开窗扉的动作格外轻缓。晨光如蜜般流淌进来，照亮了宋霁眼下淡淡的青影。
“公主昨日心情不佳，想必是一夜辗转难眠。”她说着，目光扫过床榻上略显凌乱的锦衾。
“没关系。”宋霁弯腰拾起滑落在地的披风，指尖在绣着兰草的纹路上停留片刻，“等这段时间过了就好了。”她嘴角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倒像是反过来安慰她们似的。
殿外传来更漏声，铜壶滴水的清响在晨光中格外明晰。
阿桃看见公主望向窗外的侧脸，被朝阳镀上一层金边，却掩不住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倦意。
没过多久，宋霁以及阿桃云芝她们就迅速地收拾好了一切。
站在门前，宋霁环顾四周，然后对着身后的人说道：“长青，你就留在这里照看云芝吧，阿桃随我一同前去即可。”
“是。”长青和阿桃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如宝石，万里无云。宋霁抬头仰望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清新的空气。
接着，阿桃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宋霁登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启动，车轮滚动发出轻微的声响，却行驶得异常平稳。
马车的速度虽然不算快，但也并不慢，不一会儿，她们就抵达了目的地——关押叶霜华的地方。
“公主，请注意脚下。”阿桃轻声提醒道，同时扶着宋霁慢慢走下马车。
此时，辰平王和扬州刺史等人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见过瑾乐公主。”刺史见到宋霁，赶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率先开口问候。
宋霁微笑着回礼，然后将目光转向辰平王，轻声说道：“皇叔。”
宋霁心里很清楚，辰平王对他的妻子叶霜华可谓是一往情深，所以她特别留意观察着他的表情和神色，想要从他的细微变化中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周大人没来吗？”那刺史率先开口替辰平王问道，声音在阴冷的牢狱前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还在修养中。”宋霁神色淡然地回答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玉佩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与她此刻冷若冰霜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辰平王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宋霁身上，神色复杂。
他注意到她今日特意换了一身玄色劲装，腰间配着短剑，发髻高挽，整个人透着肃杀之气。“阿霁今日可要准备施刑吗？”他声音低沉，似有千言万语藏在心底，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唇色上停留了一瞬。
宋霁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皇叔，我贵为公主，自然理性当先，自然以我朝安危为先。”她的声音清冷，却在说到我朝安危时微微加重了语气，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辰平王沉默片刻，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而后缓缓说道：“自然。”这个简单的词仿佛耗尽了他全部力气，宽大的袖袍下，拳头攥得发白。
“那……”宋霁看了看他的神色，没看出什么，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接着说道，“进去吧。”她转身时，玄色衣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等辰平王点头后，宋霁等人就先一步进去了。侍卫们举着的火把在幽深的甬道里投下摇曳的光影，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扭曲地映在潮湿的墙壁上。
牢里和外面截然不同，阴暗潮湿。霉味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角落里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是老鼠还是其他什么活物。
叶霜华很瘦弱，此时一个人坐在铺满稻草的角落里，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脚上手上都有铁链锁着
。那铁链显然太重，在她纤细的腕间勒出了深深的红痕。听到脚步声，她原本呆滞的目光突然有了焦距。
宋霁一行人来时的动静不算小，她听力敏捷，她猛的抬头，小跑着到了跟前，铁链哗啦作响。
她定定地看了来人片刻，随即像疯了一样，“宋霁！你没死！宋霁——”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刻骨的恨意和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在牢房里回荡。
她伸出枯瘦的手指想要抓住什么，却被铁链限制，只能在空中徒劳地抓挠。
“叶霜华，我还活得好好的，怎么样，开心吗？”宋霁笑着说道，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底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她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被铁链束缚的叶霜华，仿佛在欣赏她的狼狈。
叶霜华的反应很快，由最初的吃惊迅速转为怀疑。她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宋霁，声音嘶哑而阴冷：“那亲爱的公主殿下，你身侧的另一个丫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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