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叶残生独立于船头，破邪刺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隐隐传来。翡翠环礁的轮廓在天际线上逐渐清晰，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凌无赦静立一旁，素白海巡使制服衬得她身形愈发挺拔，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看似平静的海面，指尖无意识地在剑柄上摩挲。泊舟客则懒散地靠在桅杆旁，草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有嘴角那抹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意淡去，透出几分难得的凝重。
“前面就是‘龙吻礁’了。”泊舟客压低声音，用鱼叉指了指前方那片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群，“水流乱得很，暗礁密布，是个天然的险地，也是……埋骨的好地方。”他话中未尽之意，让气氛陡然紧绷。
叶残生默默点头，《归藏息》内息在体内缓缓流转，试图平复因临近险地而略微加速的心跳。他脑海中不禁浮现父亲叶承宗模糊的面容，以及那封浸染着未解之谜的遗书。这龙吻礁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是与父亲之死相关的线索，还是另一个更庞大阴谋的入口？
凌无赦似乎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侧目看来，眼神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叶残生无法言语，只能以目光回以坚定。无论如何，他已踏上此途，便再无退路。
小艇在泊舟客娴熟的操控下，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道水下暗礁，缓缓驶入龙吻礁区域。越是深入，周遭环境越发显得诡异。礁石形态狰狞，色泽暗沉如铁锈，海浪拍打其上，发出的声响不似寻常哗啦声，反倒更像低沉的呜咽。空气中弥漫的腥气也愈发浓重，隐隐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有情况。”凌无赦突然低喝，手腕一翻，长剑已然出鞘三分，剑身反射着惨淡的天光。她示意的方向，几块巨礁之间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些难以辨明的杂物碎片，似乎是船只的残骸。
泊舟客立刻稳住小船，示意噤声。他凝神倾听片刻，脸色微变：“水底下有动静……不止一处，是潜游的好手，人数不少！”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礁石阴影处或水下猛地窜出，带起凌厉的水花！他们身着紧身水袍，手持奇形分水刺、链镖等水中兵器，动作迅捷狠辣，甫一现身，便从不同角度向小艇发起了致命袭击！攻势配合默契，显然训练有素，绝非普通海匪！
“是‘净海营’的巡海夜叉！小心他们的合击阵势！”凌无赦一眼认出对方来历，清叱一声，长剑化作一道匹练寒光，迎向正面攻来的两名敌人。剑势如潮，层层叠叠，瞬间将对方卷入战团。
泊舟客骂了句粗话，鱼叉舞动，犹如毒蛇出洞，精准地架开侧面袭来的链镖，同时脚下发力，稳住因受撞击而剧烈摇晃的小艇。他仗着对水性的熟悉和一股悍勇之气，与另外两名敌人缠斗在一起，虽是以一敌二，竟也不落下风。
叶残生面临的压力最大！三名敌人似乎看出他气息不稳（重伤初愈），将他作为主要目标，分水刺与弯刀织成一片死亡光网，笼罩而来！叶残生咬牙，《归藏息》催至极限，破邪刺在手中划出一道道短促而凌厉的轨迹，堪堪护住周身要害。然而对方内力阴狠，兵器相交之下，震得他手臂发麻，胸口旧伤隐隐作痛，形势岌岌可危！
激斗中，叶残生眼角余光瞥见凌无赦为破解一名敌人偷袭泊舟客的杀招，左肩被链镖边缘扫过，衣衫破裂，渗出血迹。泊舟客为了替他挡开一击，后背亦添新伤。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冲上叶残生头顶！不能总是被保护！必须做点什么！
危机关头，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父亲遗书中一段关于利用特殊地形、以声波扰敌的模糊记载。龙吻礁结构奇特，礁石中空，或许……
叶残生猛地将全身内力灌注右脚，狠狠跺向船板！同时喉咙里发出一种压抑已久的、不成调的嘶吼！虽然无法形成有效音节，但那瞬间爆发的低沉声波，通过船体传导至水下，竟引得周围礁石发出一阵奇异的、如同钟鸣般的共鸣！
“嗡——！”
这突如其来的共鸣声显然干扰了那些擅长听声辨位的“巡海夜叉”。他们的动作齐齐一滞，合击阵势出现了一丝破绽！
“好机会！”凌无赦与泊舟客皆是身经百战之辈，岂会错过这等战机？两人眼神交汇，瞬间心意相通。凌无赦剑势骤然一变，由守转攻，一式“惊涛裂岸”直取为首敌人咽喉！泊舟客则如同泥鳅般滑入水中，鱼叉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直贯另一名敌人小腹！
叶残生也强提一口气，破邪刺化作一点寒星，趁对面敌人因共鸣声分神的刹那，刺向其手腕！这一击凝聚了他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与意志！
“噗！”“呃啊！”
惨叫声接连响起。趁着敌人阵脚大乱，凌无赦剑光连闪，又结果一人。泊舟客也从水中冒头，解决了一个对手。剩余敌人见势不妙，发出几声唿哨，迅速潜入水中，消失不见。海面上只留下几具逐渐沉没的尸体和淡淡的血污。
战斗结束得极快，但小艇上已是一片狼藉。三人都挂了彩，气息急促。泊舟客迅速检查船只，所幸受损不重。凌无惜撕下衣襟，简单包扎了肩头伤口，目光再次投向龙吻礁深处，那里似乎隐藏着更深的黑暗。
叶残生靠在船舷，剧烈喘息，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但经此一役，他心中某种东西仿佛被点燃了。他看向凌无赦和泊舟客，眼中不再是单纯的依赖，而是多了几分并肩作战后的坚定与信任。
凌无赦处理完伤口，走到叶残生面前，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防水油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张更为详尽的、标记着龙吻礁内部水道和一处特殊标记的皮质海图。她将海图铺在船板上，指向那个标记——一个位于礁群最深处、形似龙首的洞穴。
“根据海巡司残卷记载和之前的线索，‘龙吻’之秘，很可能就在那里。”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净海营的人在此设伏，更证实了此地非同小可。我们必须进去一探。”
泊舟客凑过来看了看，咂咂嘴：“龙喉洞？听着就不是什么善地。不过，来都来了……”他看向叶残生，“哑巴兄弟，还能撑住吗？”
叶残生重重点头，用手势表明自己无事。他拾起破邪刺，紧紧握住。父亲的身影、未知的敌人、眼前的同伴，所有的一切都指向那个幽深的洞穴。
三人稍作休整，处理了伤口，便驾着小艇，向着那“龙喉洞”的方向小心翼翼驶去。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洞口幽深，海水在此形成一股诡异的旋涡，仿佛巨兽张开的口，等待着吞噬一切闯入者。
艇至洞口，阴风扑面，带着刺骨寒意。洞内漆黑一片，唯有水流声在空洞中回荡，放大成令人心悸的轰鸣。
凌无赦取出一颗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数丈水域。她率先踏入洞内浅水区域，泊舟客紧随其后，叶残生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洞外那片被礁石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毅然转身，步入了黑暗之中。
龙吻礁下的秘密，即将在他们面前揭开一角。而等待他们的，是真相，还是更深的陷阱？无人知晓。唯有那存于心底的血誓与追寻，驱动着他们不断向前。
（第二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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