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润州（今镇江）驿馆。
夜雨敲打着窗棂，书房内灯火摇曳，映照着狄仁杰凝重而疲惫的面容。他刚刚放下来自神都的密报，上面详细记述了无遮大会的整个过程，尤其是那位横空出世的苦行僧空行的言行。
张谏之恭敬地为老师续上一杯热茶，看着狄仁杰紧锁的眉头，轻声问道：“老师，神都的消息……当真如此惊人？” 他已拜狄仁杰为师，跟随其在江南查案，言行间愈发恭敬。
狄仁杰将密报推了过去，示意他自己看，同时揉了揉眉心，叹道：“岂止是惊人。这位空行法师，慧根深种，辩才无碍，更难得是那份超然物外的风骨。陛下此番，算是借他之力，在佛门乃至天下人心之中，投下了一颗重重的棋子啊。”
张谏之快速浏览着密报，眼中亦不时闪过惊异之色，尤其是看到空行辞赏那段，忍不住低呼：“视功名富贵如粪土，此真高士也！”
狄仁杰却缓缓摇头，目光锐利如昔：“高士固然是高士，然则，越是如此，其影响力便越大，也越发难以掌控。陛下用之，如持利剑，可斩妖邪，亦可能伤及自身。更何况……”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此人身世成谜，此番突兀现身，又恰逢无遮大会，背后是否另有隐情，尚未可知。秦王爷那边，想必也已密切关注了。”
他将话题从神都的风云拉回到了眼前的现实：“神都之事，暂且观望。谏之，我们眼前的这团迷雾，才是当务之急。”
他们正在秘密调查江南清风观纵火案。此案表面是一起简单的道观失火，但狄仁杰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另有乾坤，疑似与江南漕运、私盐以及海外贸易的庞大黑网有关。
张谏之神色一正，放下密报，汇报道：“老师，清风观之案的线索，学生连日追查，已有进展。观中幸存的一名小道童，在极度恐惧下终于吐露，观主在前几日曾与几名装扮奇异、带有浓重海腥味的人发生过激烈争执。那些人并非中土面孔，言语间夹杂着番邦词汇。”
“哦？” 狄仁杰眼中精光一闪，“海腥味？番邦词汇？”
“正是。” 张谏之继续道，“学生循此线索，暗中排查了润州、扬州几处码头，发现有一支挂着‘冯’字旗号的船队，近日行踪诡秘，他们并非在官方市舶司登记的主要船队，而是几艘隶属于冯家，但常年在海外诸国贸易的私船。据线人报，这些船队护卫森严，且与江南某些官员往来密切。更巧的是，清风观失火前后，这支船队恰好有船只靠岸补给。”
“冯家……” 狄仁杰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岭南冯氏……他们的手，伸得可比我们想象的要长啊。控制岭南沿海贸易不说，如今连这江南漕运与海外私贸的勾当，也想来分一杯羹？甚至不惜纵火灭口？”
张谏之压低声音：“老师，您的意思是，清风观很可能掌握了这支冯家私船某些见不得光的秘密，比如夹带违禁品，甚至……与某些境外势力勾结，这才招致杀身之祸？”
狄仁杰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迷蒙的夜雨，仿佛要看清那雨幕之后隐藏的汹涌暗流：
“冯家在岭南根基深厚，势力盘根错节。若此案真与他们有关，牵扯必然极大。他们控制海外商船，往来于天竺、波斯乃至更远之地，所能运作的空间，远超我等想象。走私货物、传递消息、甚至……输送兵力武器，皆有可能。”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张谏之：“谏之，此案已非简单的纵火案。它很可能是一条牵引出岭南势力与朝廷、与境外，乃至与国内某些隐秘力量关联的重要线索。我们必须慎之又慎。”
张谏之肃然道：“学生明白。接下来，是否要加强对那支冯家私船的监视？并深入查探他们与江南哪些官员有染？”
狄仁杰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可打草惊蛇。冯家并非寻常地方豪强，其警觉性极高。你继续从清风观那条线入手，看能否找到更确凿的证据，比如观主是否留下了什么记录。至于冯家船队……我自有安排。”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纸笔，准备书写密信：“神都有神都的棋局，江南有江南的暗战。这盘大棋，越来越有意思了。无遮大会是明线上的较量，而这清风观之火，或许正是暗线上交锋的开始。冯家……你们究竟想在这武周天下，扮演怎样的角色？” 雨声淅沥，将狄仁杰低沉的话语淹没，也掩盖了这场即将席卷南北的巨大风暴的前奏。
喜欢大秦武则天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大秦武则天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