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历,2023年8月23日,晴
小日子国开始排放核废水
14:00,预计地球会遭遇一场太阳风暴,届时电子设备可能会失灵。
“一种植物,该死的小日子”
铅灰色的穹窿沉沉压下,将天地裹入一片湿冷的昏暝之中。深秋的寒雨,并非江南烟雨的缠绵悱恻,而是带着蜀地特有的凛冽与迅疾,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砸落,敲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发出连绵不绝的“噼啪”脆响。街衢两侧,悬挑的灯笼在风雨中飘摇不定,橘黄色的光晕被水汽氤氲开来,勉强照亮方寸之地,映照着行色匆匆的路人。油纸伞、蓑衣斗笠汇成流动的暗影,隔绝了视线,也隔绝了人声,只余下脚步踏碎积水、车轮碾过湿路的辚辚之声,混杂在哗哗雨声里,构成一曲压抑而匆忙的都市夜曲。
空气湿冷刺骨,吸一口,满是泥土的腥气、朽木的潮味,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来自铁皮兽(汽车)腹内燃烧的呛人浊息。
刘烨撑着一把半旧的蓝布伞,孤零零地立在“望江”茶楼外的十字街口。冰冷的雨水顺着伞骨的缝隙渗出,洇湿了他肩头粗布长衫的一角,寒意便如跗骨之蛆,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他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口,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对面街角那盏在风雨中明灭不定的绿皮灯笼——那是通行信号。
三十岁的面容,眉宇间刻着生活反复磋磨的疲惫。昔年锦江书院(川大文学院前身)案首的风光,早已被岁月冲刷得黯淡无光。书局编修的差事,在这商路凋敝、百业维艰的年景里,终究没能保住。东家一句“时局艰难,书局难支”,便将他连同微薄的薪俸一同打发了。家,那个位于城南陋巷的小小院落,此刻在他心头重逾千斤。妻子林若涵温柔的笑靥下难掩的忧虑,还有襁褓中女儿刘梦婷那粉嫩脸颊上无邪的睡颜,都化作了无形的巨石,沉沉地压在他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痛楚。米缸将罄,女儿的襁褓该添新的了,下月的赁屋之资尚无着落……愁绪如同这漫天冷雨,无孔不入,将这个深秋的雨夜浸泡得格外漫长、格外冰冷。
“嘀——!!”
一声尖锐刺耳、带着金属撕裂感的鸣笛,陡然穿透厚重的雨幕,狠狠扎入耳膜。
绿灯亮了。
刘烨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混杂着雨水和尘埃的冰冷空气,随着稀疏的人流,踏上了湿滑冰冷的斑马线。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得油亮,映着昏黄的灯光,稍不留神便可能滑倒。他微微低头,谨慎地避开一处处深浅难测的积水洼。
就在他行至路中之时——
“啊——!”
一声短促、尖锐、充满了极致惊恐的童音,如同裂帛般骤然撕裂了雨夜的喧嚣!
刘烨霍然抬头!
只见斑马线中央,一个约莫五六岁、梳着羊角小辫的女童,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被雨水浸透成深酱色的红布小袄,不知怎地挣脱了旁边一个妇人紧握的手,正跌跌撞撞、手足无措地朝着马路中央冲去!她小小的脸上满是惊惶,雨水顺着发梢流下,模糊了她的大眼睛。
而就在她前方不到三丈之地,一辆通体漆黑、形如钢铁巨兽的四轮铁皮车(轿车),正发出沉闷而凶戾的咆哮!它的速度非但没有因雨夜路滑而减缓,反而如同嗅到血腥的饿狼,引擎轰鸣着陡然加速!两只巨大的、惨白色的“独眼”(车灯)射出两道刺破雨帘的冰冷光柱,无情地锁定在那抹无助的、小小的红色身影上!轮胎疯狂碾压过积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裹挟着死亡的气息,如同离弦之箭般直冲而来!
时间,在那一刹仿佛被冻结。
女童吓呆了,小小的身体僵在原地,连哭喊都忘了。旁边的妇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本能地向前扑去,却被湿滑的地面和恐惧绊住了脚步。周围的行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不忍目睹即将发生的惨剧。
刘烨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焦虑、愁苦、对未来的茫然无措,在这一刻被一种源自生命最底层的、近乎本能的洪流彻底冲垮、淹没!
救人!
没有权衡利弊,没有片刻犹豫!身体在意识尚未下达指令的瞬间,便已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
“危险——!”一声嘶哑的、用尽肺腑之力的呐喊,从他喉间迸发!
“啪嗒!”手中的蓝布伞被猛地甩开,冰冷的雨水瞬间劈头盖脸地浇下,寒意刺骨。他整个人如同被强弩射出的箭矢,朝着那抹绝望的红色,义无反顾地扑了过去!眼中只有那小小的身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把她推出去!推离那钢铁的獠牙!
视野里,那两盏惨白的“独眼”和冰冷黝黑、反射着水光的巨大车头,在瞳孔中急速放大,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冰冷而窒息。
近了!
刘烨用尽全身的力气,甚至能感觉到肌肉纤维在极限下发出的哀鸣,右臂猛地探出,狠狠推向女童瘦小的肩膀!一股巨大的力量传递过去,女童小小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惊叫着向后飞跌出去,重重摔在湿漉漉的人行道边缘,红袄沾满了泥泞,但总算脱离了那致命的撞击范围。
就在这一推之力用尽的刹那,刘烨的身体因巨大的惯性,无可避免地向前倾去——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在冰冷的雨夜中爆开!仿佛重锤狠狠砸在了朽木之上!
刘烨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中!身体像一片被狂风撕扯的落叶,瞬间失去了重量,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视野中的一切——扭曲的霓虹、路人惊骇欲绝的面孔、妇人扑向女童的身影、那辆狰狞的黑色铁兽——都在瞬间颠倒、旋转、模糊,继而被一片刺眼欲盲的白光彻底吞噬!
剧痛!难以言喻的剧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席卷了每一寸神经末梢!又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皮肉筋骨都在发出无声的哀嚎!
意识,如同被巨浪拍碎的扁舟,急速沉向冰冷黑暗的深渊。
他能模糊地感知到自己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泥水混合着一种温热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迅速在身下洇开。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的脸庞,冰冷刺骨。周遭的声音——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路人的惊呼、铁皮兽刺耳的刹车摩擦声、远处隐隐传来的、如同招魂铃般的“呜哇呜哇”声(救护车)——都变得极其遥远、极其模糊,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毛玻璃。
“若涵……梦婷……”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地闪过妻女的名字,带着无尽的眷恋、锥心的不舍和那沉甸甸的、未及完成的责任,随即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不知沉沦了多久。
意识,仿佛在万丈冰窟的最底层艰难地挣扎、上浮。每一次试图凝聚,都带来头颅欲裂的剧痛和四肢百骸传来的、如同被无数钝刀反复刮擦般的酸痛。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砾,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火辣辣的疼痛。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苦涩药味,混合着某种陈旧木质家具散发出的、带着淡淡霉味的幽香,顽固地钻入鼻腔,刺激着他昏沉的感官。
“呃……”一声压抑不住、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痛苦呻吟,从他干裂得几乎粘连在一起的唇缝间艰难挤出。
这声音……嘶哑、陌生、虚弱,绝非他熟悉的自己!倒像是一个久病缠身、中气不足的羸弱少年。
这念头刚起,一个带着浓浓惊喜、又夹杂着深深忧虑的清脆女声,便在他耳畔急急响起,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哭腔,显得格外稚嫩:
“二少爷!二少爷!您……您醒了?!苍天垂怜!您可算醒过来了!三天三夜了……可吓死莲儿了!您等着,莲儿这就去禀告老爷和夫人!夫人定要高兴坏了!”
话音未落,便是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飞快地消失在门外。
刘烨(或者说,这具躯壳内刚刚苏醒的异世之魂)艰难地、无比缓慢地掀动仿佛粘在一起的眼皮。视线一片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水波荡漾的厚厚琉璃,只能看到昏黄摇曳的光影。过了好半晌,那令人眩晕的光斑才渐渐凝聚、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深褐色的、带着繁复云纹雕花的木质床顶。那木料厚重,纹理古朴深沉,绝非蓝星常见的材质。身上覆盖着一床触感异常柔软的锦被,被面绣着不知名的缠枝花卉,颜色沉静,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药草清冽的熏香气息。他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视野艰难地扫过四周。房间不算宽敞,陈设简洁到近乎古拙。一桌一椅皆是同种深色硬木所制,线条方正厚重,桌角包着磨损的铜皮。桌上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油灯,灯芯如豆,昏黄的光焰在琉璃灯罩内微微跳动,将摇曳的光影投在糊着素白高丽纸的窗棂和墙壁上,映出奇诡的图案。
这里……是何处?
医馆?绝无可能!这布置,这气息,这器物……无不透着一种遥远而陌生的古意,与他记忆中任何一处医院病房都格格不入!
他试图动一下手指,一股钻心刺骨的酸痛立刻从指尖蔓延至手臂、肩胛,继而席卷全身!这具身体……不仅陌生,而且虚弱得可怕,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余下一具沉重而疼痛的躯壳。更令他惊骇的是,这身躯明显比他原本的要瘦小、纤细得多!骨架尚未完全长开,透着少年人的单薄。
刚才那女孩……叫他“二少爷”?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比这深秋的夜雨更加刺骨,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冻结了他混乱的思绪。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在眼前景象逼迫下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九霄惊雷,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车祸……救人……剧痛……黑暗……陌生的身体……陌生的房间……陌生的称呼……
难道……?!
“不……不……”他想开口否认,想大声质问,发出的却只是更加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几个气音。一股更加剧烈的、如同无数钢针在颅内疯狂搅动的剧痛猛地袭来!与此同时,一些破碎的、凌乱的、带着强烈陌生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意识——
一张模糊的、带着几分懦弱与不甘的苍白少年面孔(与他此刻的容貌隐约重叠)……一个身着锦袍、面容威严、目光如电扫视过来的中年男子……一片屋宇连绵、飞檐斗拱的深宅大院……无数道或冷漠、或鄙夷、或怜悯的视线聚焦在他身上……还有那如同附骨之蛆般缠绕着少年灵魂的四个字——“资质平庸”……
“啊——!”剧烈的信息冲击和灵魂层面的撕裂感,让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再次陷入那无边的黑暗。
“吱呀——”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一阵裹挟着更浓郁药味和水汽的风涌入。方才那个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急切:
“二少爷!药来了!您刚醒,身子虚得很,快趁热喝了!”
刘烨——或者说,此刻占据了这具名为“刘烨”躯壳的异世灵魂——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茫然地投向门口。
只见一个穿着淡绿色细棉布窄袖襦裙、梳着两个简单双丫髻、约莫十二三岁年纪的小姑娘,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白瓷药碗快步走进来。她身量不高,身形尚未长开,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但眉眼清秀,此刻眼圈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她动作麻利地将药碗放在床边的矮几上,又赶紧拿起一块干净的细棉布方巾,想要替刘烨擦拭额角渗出的冷汗。
“二少爷,您可算醒了!您不知道,您都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了!高烧不退,嘴里一直说胡话,可吓坏莲儿了!夫人守了您一天一夜,刚被老爷劝回去歇息……”小姑娘莲儿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动作轻柔地替刘烨擦拭着。
刘烨怔怔地看着她。少女眼中那纯粹的、毫不作伪的关切,像一根针,刺破了他巨大的惊惶。然而,这关切的对象,是“二少爷”,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而非他!身下这具虚弱、陌生、带着隐痛的身体,脑海中那混乱交织、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窗外那完全陌生的、带着古意和淡淡草木清气的空气……所有的一切,都在残酷地印证着那个最不可能的猜想。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诞感,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所适从的迷茫,如同窗外那无边无际的沉沉夜色,彻底将他淹没、吞噬。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用尽这具虚弱身体所能榨取的最后一丝气力,才从干涩灼痛的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带着灵魂最深处震颤与不解的字眼:
“这……这里……究竟是……何处?”
雨夜的抉择,已成绝响。命运的舟楫,将他抛入了一片全然未知的迷雾之海。玄黄大陆,凤来城刘家,属于异世刘烨的故事,伴随着这句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迷茫诘问,在摇曳的油灯光影中,悄然拉开了沉重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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