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飘落在地，老道打开葫芦轻轻一抖便见一枚龙眼大小的丹丸出现在掌心，明明已经炼成可丹丸之上仍旧是黑白二气流转不息，光是丹丸自然而然逸散的药香，陈临渊就感觉周身血脉运转加速了几分，光是余香竟然具备淬炼肉体之能。
老道抬手将丹丸吞入腹中，双眼微眯似是在品鉴一般，随后将手中葫芦顺手抛向陈临渊，便施施然的向着院落深处走去。
“这些‘造化丹’最是适合你们这些初到此界的异界来客不过，这些你先收着就当做见面礼了。”
陈临渊忙不迭的跟随在老道身后，只是此时却感觉手中的葫芦有些烫手。
种种迹象都可以说明眼前的这一炉“造化丹”绝对价值不菲，仅凭借逸散而出的药香便可对已经数次灵力淬体的自己隐隐有淬炼之效就足以说明其珍贵，然而这与自己不过一面之缘的老道竟是直接将之全部赠予自己，这份见面礼未免也太过贵重。
老道似乎掌握着某种类似身法的技巧看似缓慢的动作速度却是极快，陈临渊如今仅凭借肉身去追赶竟也有些吃力，当二人到达一处正殿之中时，陈临渊鬓角已经浮现一丝细汗。
正殿之中无甚复杂的装饰之物，除了正中耸立着三尊雕像外便只有不远处的几个蒲团，那雕像陈临渊倒是不陌生，自然便是道家一贯供奉的三清道尊。
只是一晃眼的功夫，老道的身影却是瞬间出现在正中为首的蒲团之上，此刻的老道却是没有先前那副自由自在的神情，一脸正色的对着陈临渊开口道：
“陈临渊，无论你是何来处我卜算得出你与我道门有缘，三清祖师在上，我且问你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陈临渊执弟子之礼端正的盘膝坐在下首的蒲团之上，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多谢前辈，不过晚辈在我那方世界之中已有师门传承，我乃是小说家末裔却是不便再改换门庭，还望前辈见谅。”
说罢陈临渊便将刚收到的葫芦双手奉上，本以为对方多少会有些怒意，可谁知老道却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且不说我道院之中诸多模型、典籍，单单是你手中这一葫芦，其中‘造化丹’的价值想必不用我在强调。”
“哪怕如此你也不肯拜师么？”
老道明明并未动怒，可是此刻的陈临渊却感觉到周身被丝丝寒气所笼罩，定睛一看不知何时二人所在的正殿之中却已经逐渐被淡淡的白雾所笼罩，看那样子似乎正是方才门口太极图周围所逸散的白气。
不过陈临渊心中却是并不惊慌，仍旧保持着双手奉上的姿态，静静等待着对方下一步动作。
其一，从老道身上陈临渊并未感受到任何恶意，不仅老道自从自己进入这方世界起似乎还未曾见到任何生灵身上带着负面情绪。
其二，此处是大秦书院，作为承载始皇帝崇高信念的大秦重地，陈临渊不相信对方会真的伤害自己。
故而陈临渊只是安静的等待着老道的下文，小说家将自己养育成人自然做不出改换门庭之事。
老道就这样注视着陈临渊许久，随后哈哈大笑出声，那一脸正色的严肃模样瞬间被原先那副自在温和的状态所替代。
“老道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你这性子真是太对我的脾气了！”
说着老道挥了挥衣袖，陈临渊手中的葫芦却是自己飞入了陈临渊的怀中，老道继续说道：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般在意，来我大秦书院进修之人多半都有自己的师承，师者亦有传道授业之分，书院之中多半都是授业之师你既然不愿意却也不会强迫你改换门庭。如此这般我再问你，你可愿拜老道为师？”
看着神色之中带着几分促狭的目光，陈临渊想了想，这次却是没有再犹豫恭敬的对着老道行了弟子之礼。
“弟子陈临渊，拜见老师，多谢老师厚赐。”
老道轻挥衣袖一股无形的力道将陈临渊扶起，拜师礼已成那么接下来属于陈临渊的秋招会试便正式开始了。
“贫道道号乌羽子，是如今大秦书院道院之中太上长老之一，初来此界想必你心中定有诸多疑问，授业之前尽可告知为师先为你解惑一二。”
乌羽子倒是如方才展现的那般并没有什么架子，拜师礼成之后恢复了先前那种自在洒脱的模样。
陈临渊却也并未犹豫直接开口问出了此时心中最为关心的问题：“请问老师，自从弟子进入此界之后明明并未感受到任何超凡气息，可是为何大秦书院之中却存在着诸多超出常理所能及的现象，不知这其中存在着何种隐秘？”
想了想，陈临渊又补充了一句：“明明弟子体内原本具备的超凡之力，当进入此界之后便陷入沉寂，可为何老师方才明明并无超凡之力的气息却能做到那些，还请老师解惑。”
听闻陈临渊提到“超凡之力”时，乌羽子眉头微不可查的轻挑一下随即瞬间将之压制下来，听完陈临渊的提问沉吟了片刻却是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向陈临渊提出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初试之中第二问中所提到的‘文明之理’么？如今我再问你一次，在你眼中何谓文明之理？”
陈临渊没想到乌羽子会再次提出这个问题，不过想了想还是将当初作答的内容复述一遍，但是心中却隐约感觉对方提问的意图似乎并不在此。
果然，乌羽子摇了摇头，指了指陈临渊怀中的位置。
陈临渊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所指的正是方才赐予自己的葫芦，依照乌羽子的指示从中取出一粒丹丸服下。
药力逐渐被身体吸收，陈临渊只感觉四肢百骸之中正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洗练着，这种感觉虽然不如当初灵力淬体来的明显，但却更加温和持久。
静静感受着体内变化的陈临渊突然发觉一丝异样，在方才的某一瞬间明明陷入沉寂之中的文心却是突然与自己建立了联系，那种感觉虽然极为短暂但是陈临渊确信这种感觉绝非自己的幻觉。
恰在此时，乌羽子像是看透了陈临渊体内的变化一般再度开口：
“初试之中你的答案不算错，‘集众之力’确实是始皇帝陛下的文明真意，可那却不是文明之理的定义。”
“你能够从山林之中前往咸阳城参加秋招之试，想必已经与治异司打过照面，你应该知晓如今的大秦帝国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世界勾连，那你可知世界勾连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呢？”
若是乌羽子问出其他问题陈临渊或许不知如何回答，不过他问到这里却恰好是当初观星楼上司天监监正曾经向自己讲述过的，陈临渊也是立刻给出答案：
“回老师，世界勾连之后两方世界所属的世界本源会向对方的本源进行掠夺。”
没有想到陈临渊竟然能答出这个问题，乌羽子显然有些惊讶，不过很快调整情绪继续开口道：
“不错，你能知晓这些想必也知道世界勾连的必然存在诱因，那么你可知这浩瀚星空之中无数相似的世界，却为何产生勾连的却是这两方世界呢？”
乌羽子特意等待了片刻，见陈临渊仍在沉思，对于陈临渊对世界勾连的理解程度大致有了概念，也不卖关子继续开口讲述道：
“所谓世界本源体现的其实便是所在世界诸多文明理念的汇集，或许是世界本源孕育出的诸多文明理念，也或许是文明理念凝聚出的世界本源，至今无人知晓。”
“但是根据过去无数次世界勾连的经验，任何一次世界勾连都与两方世界的世界本源相似性相关联。简而言之，两方世界之所以能从浩瀚星空之中选中彼此，正是因为彼此的世界本源需要从对方身上汲取自身所需的养分。”
“那么，我现在再问你，何为文明之理你心中是否有不一样的答案呢？”
陈临渊努力消化着乌羽子所讲述的诸多信息，再次听到提问陈临渊心中却是有些不太确定了。
依照方才乌羽子的描述，世界勾连是因为两方世界之中世界本源对于彼此的渴求才导致了特异点的出现进而引发了世界间的碰撞，这一点其实陈临渊勉强可以理解。
回想最初遇到的特异点，巴蛇幻境所处的世界中世界本源所化的天地之灵之所以促成【巫】、【妖】的诞生，本质上其实是为了天地孕育的生灵得以延续。
根据百年幻梦之中的诸般遭遇，陈临渊能明显感觉到即便人族之中不断诞生出新生的【巫】可是同时面临来自同族与异族的威胁，人族始终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
而自己所处的世界之中，司天监监正告知的世界本源正是潜伏于太极宫中的祖龙地脉，那是代表着无数人族皇朝更迭不断累积下来的人道意志，也许这股意志可以帮助巴蛇幻境所在世界之中人族汇集起来故而诞生出更多能够领悟巫之真意的新生【巫】来维持人族族群的延续。
虽然心里始终感觉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不过陈临渊如今也只能这般理解。
再回到乌羽子提出的问题，“何为文明之理？”若是单纯的认为文明之理便是世界本源显然并不准确。
世界本源是通过世界之中诸多文明理念的汇集体现而出的，而眼前大秦帝国所在的这方世界之中纵使在始皇帝授意之下无数异族仍旧保留着自身文明传承，但是其本质却是集中于大秦帝国这一统一的文明。
按照这个思路来理解的话，当前世界的世界本源便是由大秦帝国的文明理念所体现的，那么世界本源的意志其实便是始皇帝陛下一直坚持的“集众之力”。
可是以如今大秦帝国的强盛程度，单从自己如今所能看到的只鳞片羽便能感受到远超自己所在世界，那么大唐所在的那方世界到底有什么值得被这方世界所汇集的力量呢？
陈临渊此刻只感觉脑海中无数纷乱的思绪相互交织不断翻涌，饶是以【修撰】境锻炼的无比强韧的精神此刻也有些难以招架。
突然脑海之中灵光一闪，陈临渊想到了最初自己问及乌羽子的问题，为何这方世界之中明明能够施展无数超出常理的技法，可却并未感受到一丝一毫的超凡气息。
始皇帝、祖龙地脉、大唐龙脉、超凡之力。
诸多念头在脑海之中突然汇集在了一起，陈临渊似乎抓住了一丝线索，不过要想验证还需要再确定一件事。
“请问老师，此方世界之中大秦帝国本土之外的领土之中是否也曾出现过世界勾连？若存在过，那么与本土之中发生过的世界勾连是否有所区别？”
乌羽子看着新收的弟子目光之中尽是欣赏之意，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陈临渊已经无比接近真相所在了。
“不错，过去数百年间四海国土之内确实出现过不少世界勾连，而勾连的世界确实与本土之内出现的不甚相同。”
没错了！世界勾连的选择与所处文明有关，怪不得始皇帝统一天下却并未选择吞噬对方的文明传承，而是将之融汇于大秦帝国的文明之中。
如此说来，眼前的大秦帝国之所以强盛至此其实早在数百年前便已经埋下了伏笔。
想到这里陈临渊不禁背后寒毛炸起，如果一切真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岂不是说眼前的大秦帝国早在数百年前便开始一步步谋划，在以人力去驱使世界意志去勾连浩瀚星空之中某些特定的异世界以此来强大自身。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所谓“文明之理”正是大秦帝国驱使世界意志的关键所在。如果这一切当真是如今尚存于世的那位千古一帝数百年前便开始布局的，那未免也太过骇人了一些。
陈临渊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些迟疑的注视着眼前的乌羽子，缓缓开口艰难的讲出心中的猜测：
“所谓文明之理，便是以文明汇集的人道意志，以人道代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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