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行驶一小时后，终于停了下来。
原本负责点名的士官率先下车。
“集合！”
没等新兵们反应过来，士官就吹响了哨子。
一时间，新兵们拽着各自的行李就利落跳下车。
好在都是尖兵，再怎么忙乱，秩序都在。
“男女分开，列队！”
一声短促有力的口令如同惊雷，在操场上炸开。
原本混杂在一起的新兵队伍立刻涌动起来。
脚步声杂乱却迅速。
夏如棠下意识地随着人流向一侧移动，目光快速扫过全场。
女兵大概二十来人，稀稀拉拉地站成了两排。
而在对面，男兵的队伍黑压压一片。
人数是女兵的五六倍，足足近百人。
两相对比之下，女兵这边不仅人数单薄。
连带着那股无形的气势也陡然弱了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女兵们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却依然显得势单力薄。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位身形高大几乎不输在场多数男兵的军官，缓步走到了女兵方阵正前方。
她站定的姿势如同一棵扎根深处的白杨，纹丝不动。
那双锐利的眼睛缓缓扫过每一张尚带稚气的面孔。
操场上的风似乎也在这一刻静止了。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教官。”
她的声音不算特别洪亮，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叫王玲。”
“我知道，你们能站在这里，都自认为是新兵连的尖子。”
她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近乎冷峭的弧度，“我们侦察连，目前仅有69名女兵。”
“她们每一个，都是从像你们这样的人里，经过层层筛选，淘汰了无数竞争者后，留下来的精英。”
“所以。”
她的声调陡然拔高，“照理说大家各大新兵连拔尖的那一批，但现在，到了这里，请立刻马上，收起你们那些低等的不值一提的骄傲！”
“在这里，你们唯一要做的，也是必须做到的，只有两个字。”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服从！”
“是！”
二十来人的应答声汇聚在一起，在空旷的操场上激荡，却仍显单薄。
王玲教官脸上没有任何表示满意的神色，只是利落地一个转身。
“向右转！”
“齐步走！”
队伍跟着她，脚步声由杂乱逐渐变得统一。
一行人穿过训练场，走向一排略显陈旧的营房。
女兵们心中或许正暗自揣测着宿舍的模样，盘算着如何整理内务。
然而，王玲在靠近门口的一片空地上干脆地停下了脚步。
“立定！”
“向前看！”
王玲目光扫过一张张因短暂行进而微微泛红的脸庞，手指向脚下被踩实了的黄土地。
“现在，将背包放下。”
命令简洁到冷酷，却没有人敢迟疑。
女兵们纷纷卸下背上行囊，动作间带着困惑。
“觉得意外？”
王玲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以为我会带你们去认床铺，告诉你们哪里是洗漱间，哪里是食堂？”
“然后给你们半天时间整理内务，写写家信？”
王玲冷笑一声，那笑声像冰碴刮过地面，“做梦。”
“从你们踏进侦察连这一刻起，训练就已经开始了。”
“战场不会给你准备时间，敌人更不会等你铺好床！”
“现在，全体都有！”
她的声音穿透空气，“俯卧撑准备！”
命令如山，女兵们条件反射般地迅速趴下，双手撑在粗砺的地面上。
“我不喊停，谁也不准起来！我要看看，你们这些尖子的骄傲，到底能撑多久！”
王玲的身影在队列前缓慢踱步，军靴踩在地面的声音，像是敲打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腰塌了！”
“臀部抬那么高，是想让子弹从下面飞过去吗？”
她的脚精准地在一个微微发抖的女兵腰背上轻轻一点，力道不大，却带着千钧的压迫感。
“身体下去！”
“我要看到你的胳膊在颤抖！”
“我要看到你们的汗水滴在这片土地上！”
“这才只是开始！”
“侦察连不要花瓶，更不要自以为是的废物！”
“你们之中排队末尾的迟早会被淘汰。”
“想留下就用你们的身体，你们的意志，证明给我看！”
阳光炙烤着地面，蒸腾起微弱的热浪。
汗水很快从额角滑落，滴入泥土，留下深色的印记。
手臂开始酸麻，身体开始颤抖，但没有人敢停下。
粗重的喘息声和教官冰冷的训斥交织在一起。
这突如其来的下马威，如同淬火的冷水，瞬间浇灭了女兵们心中的侥幸与幻想。
她们终于清晰地意识到，在这里，服从二字的背后，是远超想象的严酷磨砺。
她们原本觉得新兵营辛苦。
可刚来到这，就直接被镇住了。
六月的阳光愈发毒辣。
将黄土地炙烤得滚烫。
女兵们的手臂早已从酸麻转为剧痛。
每一次下沉都如同压上千钧重担。
每一次撑起都耗尽了刚刚凝聚起的微弱气力。
汗水不再是滴落，而是成串地砸在干涸的土地上，瞬间洇开又迅速蒸发。
王玲的呵斥与纠正如同永不疲倦的鞭子。
精准地抽打在每个人即将崩溃的边缘。
“你的肘关节敢再弯曲一度试试看！”
“身体是一条直线！”
“直线听不懂吗？！”
时间在极限的煎熬中被无限拉长。
终于，在几乎所有人都感觉意识即将脱离躯体时，那道冰冷的声音如同赦令般响起，“停！起立！”
队伍稀稀拉拉地挣扎着站起，多数人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
手臂更是软绵绵地垂在身侧，不住颤抖。
夏如棠也喘着粗气，军装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
然而，王玲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现在，全体都有，围绕训练场跑十圈！”
女兵们只得抬起灌铅似的腿开始费力跑圈。
十圈跑完，女兵们站的站跪的跪，躺的躺，一个个累的气喘吁吁。
王玲抬腕看了看表，“就你们这体能，太差了。”
“就你们这样，也配吃饭？”
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沾满汗水和尘土的脸，“食堂开饭时间已过。”
“饿肚子，这是你们来到侦察连的第一课。”
“在侦察连，落后，不守时，就意味着失去一切资格，包括填饱肚子。”
饥饿感与过度疲劳带来的眩晕感交织袭来，比刚才的俯卧撑跑步更让人难以忍受。
王玲不再看她们，拿起一份花名册，“现在，宣布分班名单。”
她语速极快地念了起来。
女兵的大脑因疲惫和饥饿而迟钝，只能勉强捕捉到自己的归属。
“二班长，曹心怡！”
“到！”
一个清亮却同样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女声响起。
只见一位身姿挺拔，齐耳短发的女军官应声出列，快步跑到王玲面前，敬礼，转身女兵队伍。
“二班全体，背背包，集合！”
女兵们互相搀扶着，艰难地背起行囊，勉强列队。
“我是二班班长，曹心怡。”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现在，带你们去宿舍。”
“记住你们来的路，跟上。”
曹心怡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对众人的狼狈表现出任何同情，只是利落地转身，迈着标准的步伐在前引路。
队伍跟在她身后，蹒跚而行。
女兵们用最后一点力气互相支撑着，走向那栋依旧陌生的营房。
被分到二班的女兵们跟着班长曹心怡走进女兵宿舍。
十二张床铺整齐排列。
女兵们看着这住宿环境，目光各异。
“这就是你们的宿舍，床铺上放着大家的生活用品以及名牌，大家各自休整。”
班长说完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班长前脚刚走，宿舍下一秒就直接闹腾起来。
几乎全是低声咒骂。
夏如棠走到指定的床铺前，开始整理行李。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每个细节都一丝不苟。
整理完内务后，她走到门边，看向不远处的训练场。
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那抹鲜红仿佛在宣告着这里的与众不同。
夏如棠无声的抚摸胸前崭新的胸标。
指尖感受到布料的纹理，她心情格外的复杂。
但这一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的人生，将从这里开始。
这条路。
她会一步一步走下去。
就像当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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