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走她的人说，”葛掌柜声音枯嘎：“她卷进了一桩人命官司，侯爷府上死人了。”
“我知道！”沈寒灯恍然大悟：“晚些时候，楚晟的三儿子暴毙在家，说是整个别院的人都死了……莫不是跟这件事有关？但是季欢怎么可能呢！她连楚晟的三儿子是谁都不知道啊！”
“姐、姐姐哪里会害人？我们来这边，认识的人，就你、你们几个……”小满一直哭，哭得直打嗝。
“等等！”周砚知突然抬起一只手止住了他的话头：“金师傅在北地认识的，不还有一个人吗？那个我一直没见上的……”
沈寒灯一拳打在自己掌心：“明昭！”
“那人有些日子没来了。我方才跟小满说，让他去找他姐认识的贵人们帮忙；他说，他和金丫头并不知道明昭家在何处，所以小满只找来了商公子。”葛掌柜越说越激动：“等等，该不会……”
“难道那个什么明昭，就是楚晟的三儿子？”周砚知一脸难以置信：“他死了，所以他们来抓走了金师傅？”
“不无可能！”沈寒灯分析道：“如果他是这个身份，那他外出有人在暗处跟踪、保护，就说得过去了！”
周砚知点头道：“所以，戴骷髅鸟头袖扣的，就是楚晟的人。”
“什么骷髅鸟、鸟头?”金小满啜泣着抬头：“今天那个院子里，拦我的人，每一个袖子上都、都有骷髅鸟头！”
沈寒灯和周砚知激动地交换了一个了然的表情。
“骷髅鸟头？”葛掌柜望向他们：“那是侯爷手下‘鸦使’们的专属标识。你们在意这个干什么？”
屋内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沈寒灯有些哭笑不得，早知道金季欢不如直接问葛掌柜，也不至于惦记这东西这么久。
“这些人是干嘛的？”周砚知恳切地问道：“应该不是侯爷的暗卫吧？”如果是暗卫，葛掌柜想必不可能会知道他们的身份。
葛掌柜给自己倒了杯茶：“北地有官衙，可侯爷查案办事不喜欢通过官衙。中原人做事性子慢，反而是侯爷自己的‘鸦使’效率极高、办事干脆利落。久而久之，百姓们遇事连衙门都不找了，都习惯了直接找廷尉府分说。”
“难怪他敢借着查‘鬼宴’的由头私设衙役，原来早有民心所向……”沈寒灯神情复杂地眯起眼：“咱们这靖边侯，似乎在动什么不得了的脑筋呢。”
葛掌柜拳头握紧又松开：“我早就想问了，几位并非京里来的商贩，对吗？”
沈寒灯和周砚知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
“侯爷一心护着北境太平，终究还是引起圣上猜疑了，是这样吗？”葛掌柜眼里“蓬”地窜起一股暗火，往事注到心头，声音也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老侯爷当年就是被先帝……十年前的隼翎关大旱，邻国借机起兵，朝廷赈灾款项迟迟未至！北境家家户户倾囊而出、妇孺皆兵，勒紧裤腰带，助侯爷险胜，一仗打出了这十年太平……”
他越说越激动，撑着身子站起来，愤怒地看着沈寒灯和周砚知：“即便如此！侯爷也从不允许北地百姓对朝廷、对圣上有半句怨怼！可圣上却还是派了你们来……这几个月，你们想必已经搜罗了侯爷的许多‘罪证’，只等回京后一本参上，是也不是？”
“葛掌柜，您冷静些！”沈寒灯上前分辩道：“事情不是您想的这样！”
葛掌柜一把推开她，踉跄着抢到门口，反手把门关上，顺手抄起门闩，眼里迸出寒光看着他二人：“葛某今日要是放你们出去，给京里乱递消息，就是对不起侯爷和老侯爷！”
“可是现在抓了你家铛头的，不就是你的侯爷吗！”周砚知一贯怕事，此刻却抢在沈寒灯身前，毫无惧色地叉腰看着葛掌柜：
“老先生，您是个明白人。我们一直隐瞒身份，是奉命行事；并且我们在查的人也不止侯爷一人，您大可不必提前替他操心。眼目前最应该操心的，难道不是你家金师傅吗？”
葛掌柜不说话，只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们二人。许久，他扔下门闩，重新坐回桌前，叹了口气：“我不过问二位的身份，我只想知道，金丫头为什么会和侯爷的儿子、和‘鸦使’们扯上干系。”
周砚知挠了挠后脑勺：“这么说吧，她最好的朋友死了，目前有证据表明，应该是这群‘鸦使’中的某一个干的。如果指使‘鸦使’杀人的就是这个三公子，那……”
话音未落，他膝窝狠狠挨了一脚；金小满将他踹得向前一扑，单膝跪倒在地，痛得“哎哟”一声。
“我姐姐怎么可能杀人！”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小满，这些天也逐渐看明白了一些事。他不傻，此刻从周砚知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东西，这让他很是不高兴。
沈寒灯也袖了手，冷冷地看着周砚知道：“活该，让你瞎说！季欢怎么可能会杀人？她要是有心这么做，当初不早把晋璋给……”
葛掌柜也听得连连摇手：“罢了罢了，这丫头哪有杀人放火的本事……”他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沉吟道：“既然有案子，就会有查案的过程，还要升堂开审。不如我明日去找以前的老熟人疏通疏通关系，看能不能见侯爷一面……”
门外不知何时立了一抹身影，一直悄没声儿的，这会儿出言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没用的，这个案子，廷尉府不会公审……”
说话间他转出来走到他们近前，拉下厚重的风帽，众人看到他的脸，皆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阔别多日的明昭脸色惨白，心虚地不敢与他们对视：“这个案子，侯爷打算亲自审……”
沈寒灯一步步踱到他跟前，目光泠然地逼视他：“你到底是谁？”
明昭这些天应该是没睡好，此刻挂着两个黑眼圈；仔细一看，甚至连身上的穿着都极为简陋，像是偷了下人的衣服随便一穿就跑了出来似的。
他被沈寒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脸上露出痛苦、懊悔的神色，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
“我叫楚明昭，侯爷是我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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