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内，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
柴火噼啪，映照着四张凝重而专注的脸。
张九斤在洞口布置完最后一道预警机关，搓着冻僵的手缩了回来。
柳七面前摆开了几个小巧的瓦罐，里面是她精心培育、所剩无几的几种辅助性蛊虫，正散发着微弱而各异的光芒。
黄三爷盘膝而坐，双手结印置于膝上，周身隐隐有淡黄色的光晕流转，
他在尽可能地调息，凝聚着受损的仙家本源，为接下来的引导做准备。
而陈渡，则闭目凝神，将所有意识沉入体内。
内腑的绞痛和精神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
但他强行将这些杂念压下，将全部心神聚焦于眉心深处那一点灼热——傩瞳的本源。
上一次在井下溶洞，情急之下强行催动傩瞳寻找蟒仙弱点，已然透支。
此刻再次尝试主动沟通，感觉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强行掘井，每深入一分，都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和灵魂层面的虚弱感。
汗水从他额角渗出，迅速在低温下变得冰凉。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老大……”张九斤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小声唤道。
柳七抬手制止了他，示意不要打扰。
陈渡紧咬着牙关，没有放弃。
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可能破局的方向。
他回忆着之前傩瞳开启时的感觉，那种穿透表象、直视能量与规则本质的玄妙境界。
他不再试图“命令”傩瞳开启，而是尝试去“感受”它，如同感受自己呼吸和心跳的一部分，去理解它所“看”到的世界。
渐渐地，那眉心深处的灼热感不再仅仅是痛苦，开始带上了一丝微弱的、脉动般的活性。
他的意识仿佛触碰到了一层薄而坚韧的膜，膜的另一边，是光怪陆离的能量之海。
“开……”
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将残存的意志力如同锥子般刺向那层薄膜！
“嗡——”
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轻鸣在脑海深处响起，眉心骤然一烫，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却又带着撕裂般痛楚的视野，强行取代了他正常的视觉。
洞穴还是那个洞穴，但在陈渡的“眼”中，一切都变了。
岩石不再是冰冷的固体，内部蕴含着微弱而缓慢流淌的土黄色地气，如同大地的毛细血管。
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细小的能量微尘，有冰冷的阴气，有残存的稀薄灵气，
但更多的，是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蠕动、散发着暗红不详光泽的“孽尘”污染粒子。
他的“视线”穿透了洞穴的岩壁，向外延伸。
山谷的积雪下，是更加清晰、更加磅礴的能量流动。
一道道或粗或细、或明或暗的能量流，如同地下暗河，在大地深处蜿蜒流淌，构成了复杂而庞大的地脉网络。
这些能量流原本应该是平和而充满生机的，但此刻，许多脉络却被染上了不祥的暗红色，
尤其是通往古井爆炸坑那个方向的区域，暗红色尤为浓重，如同被墨汁污染的江河。
他能“看”到，从那个焦黑的爆炸坑深处，仍有源源不断的暗红污染能量，
如同溃堤的洪水，沿着几条主要的地脉支流，向着四周的山林缓慢而坚定地扩散、渗透。
所过之处，地脉本身的土黄色灵光被侵蚀、黯淡，那些代表着草木生灵的微弱绿意也在污染中扭曲、熄灭。
这就是污染的真相，直观而残酷地展现在他眼前。
“找到了……”
陈渡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极力压抑的痛苦，
“污染……正沿着三条主地脉支流扩散……速度不快，但……范围在扩大……”
黄三爷猛地睁开眼：
“能确定核心位置吗？就是污染能量最集中，像是‘心脏’一样在搏动的地方？”
陈渡没有回答，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顺着那三条被污染最严重的能量流，逆向追溯。
视线穿过厚厚的岩层和冻土，再次聚焦于那片爆炸后的废墟之下。
那里一片混乱。
破碎的仪器残骸、溃散的污染能量、被引爆后狂暴的地脉乱流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团毁灭性的能量漩涡。
在这片混沌的中心，陈渡的“视线”艰难地穿透层层阻碍，终于锁定了一个点。
那是一个约莫拳头大小、并非实体，而是由高度浓缩的暗红色能量构成的、不断搏动着的“核心”。
它不再依赖于任何外部装置，而是如同寄生虫般，紧紧吸附在一条较为粗壮的地脉主干道上，
以其为营养源和扩散通道，持续不断地泵出污秽的能量。
这个核心，就是污染的“心脏”。
也是黄三爷所说的，与地脉纠缠最深的关键节点。
“在……爆炸坑正下方，约十米深处……吸附在一条主地脉上……”
陈渡断断续续地描述着，每说一个字，眉心的灼痛就加剧一分，视野也开始晃动模糊，维持傩瞳的负担已经到了极限，
“它……它在搏动……像活物……周围能量很乱……强行攻击……可能会引爆……”
话音刚落，他再也支撑不住，闷哼一声，傩瞳的视野如同潮水般退去，
剧烈的眩晕和刺痛席卷而来，他身体一软，向前栽倒。
“陈渡！”柳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黄三爷立刻上前，渡过去一丝温和的仙家本源之气，帮他稳住翻腾的气血。
“怎么样？看到了吗？”张九斤急切地问。
陈渡靠在柳七身上，急促地喘息着，过了好几秒才缓过劲来，虚弱地点点头：
“看到了……核心还在，而且……更危险了。
它现在像个长在地脉上的毒瘤，稍微刺激不对，就可能……砰。”
他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
洞穴内的气氛瞬间更加凝重。
找到了节点，却带来了更坏的消息——这个节点，碰不得，至少不能硬碰。
黄三爷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就难办了……地脉主干道能量庞大，一旦引爆，别说这山谷，方圆几里恐怕都得遭殃。”
希望似乎刚刚燃起，就被现实的残酷浇了一盆冰水。
然而，陈渡在极度的疲惫中，眼神却依旧没有放弃思索。
他回想着刚才傩瞳视野中看到的细节，那核心搏动的频率，它与地脉能量交互时产生的细微涟漪……
“或许……不一定非要攻击它……”
他喃喃道，一个极其冒险，但可能更安全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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