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磐石部落当了几天“山灵使者”，享受了最高规格的供奉（主要是各种烤得外焦里嫩的兽肉和管饱的野果酒），灰驴决定再次启程。乌木祭师和全族老少依依不舍地送到谷口，还硬塞给他们一大堆风干的肉脯和珍贵的草药。
“犟爷，咱们接下来去哪儿？还继续往东吗？”林辰啃着肉脯，含糊不清地问。这野人谷的肉脯虽然卖相粗犷，但嚼劲十足，越嚼越香。
灰驴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嗅了嗅空气中流动的风向，用鼻子在地上划拉：
“东南，东川府。”
东川府？林辰回忆了一下地图，那似乎是东南方向一座规模不小的府城，以水陆码头闻名，商贾云集，鱼龙混杂。
“去那儿干嘛？人多眼杂，更容易被幽冥影盯上吧？”林辰有些担忧。
灰驴甩了甩尾巴，眼神深邃，划拉道：
“大隐于市。”
“灯下，黑。”
林辰琢磨了一下，有点道理。幽冥影的人恐怕也想不到，他们带着祸斗这种显眼的目标，敢往大城市里钻。
于是，队伍调转方向，朝着东南方的东川府进发。小祸斗似乎对离开野人谷有些不满，路上故意捣了几次乱，比如试图把林辰刚烤好的肉脯点燃，或者对着罗横的刀鞘喷火星，都被灰驴及时“教育”了——主要是用鼻子敲脑瓜，外加克扣零食（虽然它也不知道祸斗该吃什么零食）。
几日后，一座傍水而建、气势恢宏的城池出现在眼前。高大的城墙绵延起伏，码头上桅杆如林，船帆蔽日，人声鼎沸，远比卧龙岗更加繁华热闹。这便是东川府。
一进城，喧嚣的市井气息便扑面而来。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行人也形形色色，有衣着光鲜的商贾，有劲装打扮的江湖客，有粗布短褂的力夫，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奇装异服的外邦人。
他们这一行组合——冷面刀客、清丽少女、神骏黑马、异瞳小猫、一头气定神闲的灰驴以及驴背上那个探头探脑、鳞片暗红的怪异小兽——立刻引来了无数好奇的目光。
“快看！那驴背上是什么玩意儿？”
“像蜥蜴又像鸟，没见过……”
“那猫的眼睛真好看！”
“那姑娘真水灵……”
议论声纷纷响起。林辰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赶紧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白芷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过脸。只有罗横依旧面不改色，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灰驴则昂首挺胸，对众人的注目礼坦然受之，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他们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位置相对僻静的“悦来客栈”住下（似乎每个城市都有个悦来客栈）。安顿时，掌柜和小二看到小祸斗，也是吓了一跳，但在林辰“加钱”攻势和灰驴“核善”眼神的注视下，最终还是捏着鼻子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带小院的独立客房。
安顿下来后，灰驴便迫不及待地要出门“考察民情”。它似乎对东川府的市井生活很感兴趣，尤其是那些卖小吃和杂货的摊位。
于是，东川府最繁华的南大街上，便出现了这样一幕：一头灰驴慢悠悠地走在前面，鼻子不停地在各个小吃摊前嗅来嗅去，后面跟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林辰、略显局促的白芷、冷面保镖罗横，以及趴在灰驴背上、对什么都好奇的小祸斗。
灰驴在一个卖炸糖糕的摊子前停下，用鼻子指了指那金黄油亮的糖糕。林辰认命地掏钱买了几个。灰驴叼起一个，嚼得嘎嘣脆，糖渣掉了一地。小祸斗看得眼馋，伸着脖子也想咬，被灰驴用尾巴轻轻扫开——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
接着，它又在一个卖泥人的摊子前驻足，歪着头打量那些栩栩如生的泥塑。摊主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见灰驴看得认真，便拿起一个胖娃娃泥人递过去，憨厚地笑道：“驴爷，喜欢就拿去玩。”
灰驴却没白拿，示意林辰付钱。它用鼻子接过泥人，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递给了背上的小祸斗。小祸斗用爪子抱住泥人，好奇地啃了一口，发现咬不动，又嫌弃地用爪子扒拉，差点把泥人摔碎，被灰驴一鼻子卷了回来。
林辰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犟爷这“带娃逛街”的架势，越来越有模范老爹的风范了……如果忽略它是一头驴以及娃是一头凶兽的话。
就在他们逛到一个十字路口时，异变陡生！
一辆装饰华丽、由两匹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从斜刺里猛地冲了出来！车夫似乎喝醉了酒，挥舞着鞭子，嘴里胡乱吆喝着，马车速度极快，毫不避让行人，眼看就要撞上一个正在路中间捡东西的小女孩！
“小心！”白芷惊呼出声。
路边行人也都吓得纷纷避让，惊呼连连。
那小女孩吓得呆立原地，眼看就要被马蹄践踏！
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优哉游哉的灰驴，眼中精光一闪！它没有去撞马车，也没有去救小女孩，而是……猛地向前一窜，精准地计算好角度和时机，将自己的后半截身体，“恰好”横在了疾驰的马车车轮前！
“咔嚓！哐当！”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材断裂声和重物倒地声响起！
只见那辆狂奔的马车，一个轮子仿佛撞上了铁墩，瞬间碎裂！车身失去平衡，猛地向一侧倾斜，直接侧翻在地！拉车的马匹受惊，嘶鸣着人立而起，将那个醉醺醺的车夫直接甩飞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而灰驴，则在车轮撞上它身体的瞬间，如同一个被大力踢中的皮球，发出一声凄厉（假装）的“惨叫”，整个身体“软绵绵”地向着侧翻的马车方向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四蹄抽搐，口吐白沫（其实是刚才没咽下去的糖糕渣），眼睛半闭，一副身受重伤、命不久矣的模样！
它背上的小祸斗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喷出一小撮火星，差点把旁边一个看热闹的胖子裤裆点着，幸亏那胖子躲得快。
整个十字路口，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变故惊呆了！
那捡回一条命的小女孩被母亲赶紧抱走。
醉醺醺的车夫摔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哼哼。
侧翻的马车里，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怒骂声：“哪个天杀的王八蛋敢挡老子的车？！活腻歪了？！”
车帘被猛地掀开，一个穿着锦袍、脑满肠肥、额角还撞了个大包的中年胖子，狼狈地从车厢里爬了出来。他一看现场，自己的马车翻了，车夫趴了，而罪魁祸首，竟然是一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灰驴？！
“妈的！是这头该死的畜生！”胖子气得跳脚，指着灰驴大骂，“竟敢撞坏老子的车！惊了老子的马！还吓到了本老爷！赔钱！必须赔钱！赔老子一辆新车！不，十辆！”
林辰看着躺在地上“演技浮夸”的灰驴，又看看那个嚣张跋扈的胖子，瞬间明白了犟爷的意图——碰瓷！而且是高端碰瓷！用自己（皮糙肉厚）的身体，去碰瓷横冲直撞的马车，不仅救了人，还能反过来敲诈……啊不，是索要合理赔偿！
他立刻戏精附体，扑到灰驴身边，抱着驴脖子，发出悲愤的哭喊：“犟爷！我的犟爷啊！您怎么了？！您可不能有事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您可是我们全家的指望啊！会鉴宝、会看病、还会带娃的神驴，世上就您这一头啊！”
他一边哭喊，一边偷偷掐了灰驴一下。
灰驴配合地抽搐得更厉害了，白沫吐得更多了。
白芷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也赶紧上前，拿出随身的手帕，装作擦拭灰驴“嘴角的白沫”，眼圈红红，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罗横虽然依旧冷着脸，但很配合地抱着刀，往旁边一站，那冰冷的杀气自然散发，让周围想上来帮腔或者看热闹的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那胖子被林辰这一出搞懵了，再看那驴确实一副快死的样子，又看到罗横那不好惹的气势，心里有点发虚，但嘴上依旧强硬：“你……你们少来这套！是你们的驴撞了我的车！大家都看见了！必须赔钱！”
林辰猛地抬起头，指着胖子，义正辞严地吼道：“放屁！明明是你的马车在闹市狂奔，险些撞死幼童！我家犟爷是为了救人，才被你这瞎了眼的车夫驾车撞成重伤！大家都评评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围的路人早就对那横冲直撞的马车不满了，此刻见有人出头，纷纷附和：
“就是！我看见了，是马车先撞过来的！”
“那驴是为了救那女娃！”
“这朱扒皮仗着是知府小舅子，平日里就横行霸道！”
“撞得好！活该！”
被称为“朱扒皮”的胖子见引起了公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确实理亏，而且看那驴的样子，万一真死了，这伙人闹起来，自己姐夫那边也不好交代。
他咬咬牙，色厉内荏地道：“哼！算……算老子倒霉！这驴的汤药费，我出了！五十两！够了吧！”说着就要掏钱袋。
“五十两？！”林辰跳了起来，指着灰驴，“你看清楚！这是普通的驴吗？这是会鉴宝、会看病、通人性的神驴！是无价之宝！五十两？你打发叫花子呢？！没有五百两，今天这事没完！我还要拉这驴去府衙告你！告你纵马行凶，草菅人命，蓄意谋杀神驴！”
五百两？！朱扒皮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虽然是知府小舅子，但五百两也不是小数目！
“你……你敲诈！”朱扒皮气得浑身肥肉乱颤。
“敲诈？”林辰冷笑，对周围拱手，“诸位乡亲做个见证，是他朱扒皮的马车先撞的人，撞的驴！五百两，是汤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少一个子，咱们就击鼓鸣冤！”
“对！击鼓鸣冤！”路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
朱扒皮看着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灰驴，又看看杀气腾腾的罗横和群情激愤的路人，知道今天不出血是走不掉了。他憋屈得差点原地爆炸，最终狠狠一跺脚，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肉痛地扔给林辰：“五百两！拿去！算老子晦气！”
林辰接过银票，看了一眼，确认是真货，这才“勉为其难”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看在你诚心认错的份上，这事就算了了。犟爷，咱们走吧，找个兽医好好看看。”
说着，他拍了拍灰驴。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灰驴，瞬间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甩了甩身上的尘土，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糖糕味），仿佛没事驴一样，迈着悠闲的步子，继续朝前走去。它背上的小祸斗也好奇地回头看了看那胖子和翻倒的马车，似乎觉得刚才那一摔还挺好玩。
朱扒皮和周围的路人看着瞬间“痊愈”的灰驴，全都傻眼了！
这……这驴是成精了吧？！
朱扒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坑了，气得眼前发黑，指着灰驴的背影，手指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一口闷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林辰揣好五百两银票，心情大好，感觉走路都带风。他凑到灰驴身边，低声道：“犟爷，高！实在是高！这一下，咱们的盘缠又丰厚了！”
灰驴甩给他一个“基本操作”的眼神，深藏功与名。
经过这么一闹，“一头会碰瓷的神驴”的名声，恐怕很快就要传遍东川府了。
林辰看着灰驴淡定前行的背影，心里默默为东川府的纨绔子弟和奸商们点了根蜡。
被这位爷盯上，算你们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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