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驴一蹄子“踏”退幽冥影勾魂使莫厉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苏家内部小范围传开,随后又以各种夸张的版本悄然流往姑苏城的街头巷尾。有人说苏家养了一头神驴,一声嘶吼便能震碎邪魔;有人说那驴乃是天上星宿下凡,专门来庇护苏家的;更有甚者,说亲眼见那驴化身金甲神将,一脚便将幽冥影的妖人踩成了肉饼。
流言愈传愈玄,连带着苏家在姑苏城内的地位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以往一些与苏家存在生意竞争的对手,近日都收敛了许多,递帖子拜访、邀约饮宴的倒是络绎不绝。
苏慕云对此哭笑不得,但也乐见其成。至少,来自幽冥影的明面压力暂时消失了,让他有了喘息之机。他更加确信,将灰驴请回苏家,是自己所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日清晨,一队盔明甲亮、打着钦差仪仗的官军,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苏家别业门外!
为首一名面白无须、身着绯袍的中年官员,在一众护卫簇拥下,神情倨傲地宣读了旨意。原来,朝廷听闻江南织造苏家“蓄养异兽,惊扰地方,恐生妖孽”,特派这位姓王的钦差前来查问。
这顶帽子扣得可不小!“蓄养异兽”往小了说是玩物丧志,往大了说就可以扯上“图谋不轨”;“惊扰地方”是事实,毕竟灰驴当街“殴打”纨绔、酒楼“戏弄”豪强的事迹早已传开;“恐生妖孽”更是诛心之论,一个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苏慕云心中凛然,知道这是有人借题发挥,恐怕还是冲着苏家,或者说,是冲着灰驴来的!他不敢怠慢,连忙将王钦差一行人恭敬地迎入别业正厅。
王钦差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端着官腔,目光扫过略显紧张的苏慕云和肃立一旁的苏福,慢悠悠地道:“苏公子,本官奉旨查问,还望你如实回话。那所谓的‘神驴’,现在何处啊?可否唤来,让本官一观?”
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怀疑,仿佛不是来看驴,而是来提审犯人。
苏慕云心中暗骂,面上却不得不赔笑:“回钦差大人,犟爷……呃,就是那头灰驴,乃是慕云的客人,并非蓄养之物。它此刻正在后院歇息,性子……颇为散漫,恐惊了大人仪驾。”
“散漫?”王钦差嗤笑一声,手指敲着桌面,“一头畜生,谈何客人?苏公子,你莫要搪塞本官!速速将那异兽带来!本官倒要看看,是何等的三头六臂,竟闹得满城风雨!”
他身后几名按刀而立的护卫,也同时上前一步,散发出凌厉的气势,显然都是高手。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哒、哒”蹄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头传闻中的灰驴,正迈着它那标志性的、四平八稳的方步,慢悠悠地踱进了正厅!它甚至都没看坐在主位上的王钦差一眼,径直走到厅中一侧专门为它准备的、铺着软垫的“专座”前,熟练地卧了下来,然后才抬起眼皮,懒洋洋地扫视了一圈厅内众人。
在它脚边,小祸斗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进来,好奇地看了看那些穿着官服、面色严肃的人,然后学着灰驴的样子,在它旁边找了个地方蹲坐下来,只是那小尾巴还在不安分地晃动着。
王钦差和一众官军护卫都愣住了。他们想过这驴可能神骏,可能凶猛,可能怪异,却万万没想到,它是这般……淡定?不,这已经不是淡定,简直是把这官家正厅当成了它自家后院!
“大胆孽畜!”王钦差回过神来,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猛地一拍桌子,“见到本官,竟敢不跪不避!果然是个不通教化的野物!”
灰驴打了个响鼻,似乎觉得这话很无聊。它甚至歪过头,用脖子在软垫上蹭了蹭痒。
王钦差气得脸色发青,对左右喝道:“将这不懂规矩的畜生,给我拿下!”
两名护卫应声而出,身手矫健,一左一右,便要去抓灰驴的缰绳(虽然它根本没戴)和前蹄。
苏慕云脸色一变,正要开口阻止。
却见那两名护卫的手刚要碰到灰驴,灰驴只是随意地晃了晃脑袋,甩了甩脖子。
它这一晃一甩,看似幅度不大,速度也不快,但两名护卫却觉得眼前一花,手掌竟然捞了个空!仿佛那驴脖子和脑袋在瞬间做出了极其精妙的微调,恰好避开了他们的擒拿!
两人一愣,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他们可是大内侍卫出身,手上功夫极为了得,竟然连一头驴都抓不住?
不信邪的两人再次出手,这次速度更快,角度更刁钻!
灰驴依旧趴着没动,只是在那两只手即将触体的瞬间,它的两只前蹄,如同鬼魅般向上轻轻一抬,一拨——
“啪!啪!”
两声轻响,那两名护卫只觉得手腕如同被铁钳夹中,一股巧劲传来,身不由己地就被带得向旁边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撞在一起!
全场再次寂静!
王钦差的眼睛瞪得溜圆。他就算再不懂武功,也看出这头驴……邪门得很!
灰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甚至用鼻子将面前矮几上果盘里的一颗水灵灵的梨子卷了过来,“咔嚓”咬了一口,汁水甘甜,它满意地眯了眯眼。
王钦差脸色变幻,他知道用强恐怕是不行了。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呵呵,果然有些门道。难怪苏公子奉若上宾。不过,苏公子,朝廷的疑虑,总需有个交代。你说它是客人,不知……它有何本事,能让你苏家如此礼遇?总不能……就只会吃吧?”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灰驴正在啃的梨子。
这话挑衅意味十足。苏慕云眉头微蹙,正要反驳。
灰驴却忽然停下了啃梨的动作,抬起头,看向王钦差,眼神里似乎带着点……兴趣?
它用鼻子在地上(厅内铺着地毯,但它力气大,硬是划拉出了痕迹)划拉:
“你,官大?”
“管饭否?”
王钦差:“???”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这驴是什么意思。管饭?什么意思?
旁边的师爷倒是机灵,低声提醒道:“大人,这驴……好像在问,您官大不大,能不能管它吃饭?”
王钦差差点气笑了!这畜生,脑子里除了吃就没别的了吗?!他强忍着拂袖而去的冲动,冷笑道:“本官乃朝廷钦差,代天巡狩,自然官大!至于管饭……哼,你若真有本事,让你吃饱又何妨?”
灰驴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它把剩下的梨核精准地吐到了角落的痰盂里(这动作又把王钦差看得眼角直抽),然后站起身,走到了大厅中央。
它要干什么?所有人都屏息看着。
只见灰驴环顾了一下大厅,目光最后落在了王钦差面前那张花梨木的坚硬茶几上。它走过去,低下头,用鼻子在那光滑的桌面上嗅了嗅。
然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它张开嘴,伸出舌头,在那桌面上……舔了一下。
“放肆!”王钦差再也忍不住,怒喝道。这驴竟敢如此无礼!
然而,他的喝声刚落,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被灰驴舌头舔过的那块桌面,原本光滑的漆面,竟然开始发生变化!一些极其细微的、肉眼原本难以察觉的纹路,在唾液的作用下,竟然微微凸起,显现出淡淡的痕迹!
那痕迹……似乎是一些模糊的字迹和图案!
“这……这是?!”王钦差和他身边的师爷都凑了过去,仔细观看。
那师爷仔细辨认了片刻,忽然脸色大变,声音都颤抖起来:“大……大人!这……这似乎是前朝逆党相互联络时使用的密文暗记!这茶几……这茶几是……”
王钦差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这花梨木茶几,是他手下一位官员前几日刚刚“孝敬”他的,据说来自一个被抄家的前朝遗老府邸!他只觉得木质上好,做工精美,便拿来使用了,万万没想到其中竟藏有这等要命的关窍!
私藏、使用与前朝逆党有关之物,这要是被政敌参上一本,他这项乌纱帽就算不丢,也得脱层皮!
冷汗瞬间浸透了王钦差的后背。他猛地抬头,看向那头已经回到软垫上趴好、又开始琢磨果盘里葡萄的灰驴,眼神里充满了惊骇与后怕!
这头驴……它根本不是无礼!它是在……示警?或者说,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知道你的把柄?
苏慕云和苏福也看出了端倪,心中同样震惊不已。犟爷这嗅觉和洞察力,简直神乎其神!它竟然能通过气味,分辨出这木质家具上残留的、近乎湮灭的隐秘印记!
王钦差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倨傲,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着灰驴,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甚至带上了几分恭敬(或者说惊惧):“呃……这个……驴……驴先生,果然……果然神异!本官……不,下官受教了!”
他连忙对苏慕云道:“苏公子,看来一切都是误会!朝廷亦是听信了谗言。苏家忠心体国,更是有……有驴先生这等奇士坐镇,乃朝廷之福,江南之福!本官回去,定当如实禀明圣上,为苏家澄清!”
说完,他几乎不敢再多看灰驴一眼,带着手下,如同后面有鬼追似的,匆匆忙忙离开了苏家别业,连那张要命的花梨木茶几都忘了带走。
看着钦差仪仗狼狈远去的身影,苏慕云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对灰驴的敬佩简直无以复加。这位爷,不仅武力超群,这“办案”和“拿捏”人的手段,更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一顿“接风宴”(虽然只是啃了个梨),一杯“茶”(口水),就直接把气势汹汹的钦差给“噎”跑了?
他走到灰驴面前,深深一揖:“犟爷,您这次可是又救了苏家一次!慕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了!”
灰驴甩了甩尾巴,用鼻子将果盘推到苏慕云面前,划拉:
“葡萄,不错。”
“钦差,饭否?”
苏慕云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忍俊不禁:“犟爷放心!管饭!绝对管饭!从今日起,苏家上下,最好的食材,最先供给犟爷!松鹤楼的蹄髈,每日双份!”
灰驴这才满意地点点大脑袋,叼起一颗葡萄,美滋滋地享用起来。
小祸斗也“嗷嗷”叫着凑热闹,表示自己也要加餐。
林辰在一旁看着,摇头失笑。犟爷这“以吃破局”的功夫,真是练得炉火纯青了。看来在这江南之地,只要有它在,再大的风浪,最终恐怕都会化成一盘盘……下酒菜。
只是,钦差虽退,那隐藏在幕后推动此事的人,恐怕不会就此罢休。接下来的日子,想必还会有新的“菜肴”被端上来。而灰驴这位“美食家”,想必也已做好了……“品鉴”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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