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兰的声音在绝对安静的指挥中心里,如同投入深井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林默盯着程兰投射在光幕上的网络拓扑图,没有说话。
这张图错综复杂,红色的信号路径像一条刺眼的毒蛇,蜿蜒潜行,最终的源头直指他办公室那条象征着绝对安全的专线。
自他接掌审计署,这条专线便被赋予了最高加密等级,每日由他最信赖的警卫进行物理巡检,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最先从内部腐朽。
正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条线路的重要性,它反而成了视线中的盲区,一种“不可能出问题”的惯性思维蒙蔽了所有人。
林默的指尖在控制台冰冷的金属表面上轻轻划过,他调出了过去一个月专线的物理巡检记录。
一串串数据流过,很快,一个名字被他锁定。
过去三十天,每一次的例行检查,都由同一组技术人员负责,而带队的,始终是同一个人——陈伯康。
电信维护科高级技工,负责全局所有保密线路的保养。
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二十年的工龄,兢兢业业,甚至在抗战初期的峥嵘岁月里,他还冒着生命危险,协助地下党组织转移过一批至关重要的电台设备。
这样一个功勋卓着的老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可能是叛徒。
可林默的记忆不会骗人。
在他的“真实之眼”中,几天前在走廊上那次不经意的擦肩而过,被瞬间定格、放大。
老人恭敬地递上文件时,微微上缩的袖口下,露出了一道淡褐色的旧烫伤疤痕。
那疤痕的形状,如同一枚奇特的月牙,与他不久前在市立医院地下冷藏室那台被烧毁的“模拟母体”调制器外壳上的灼痕,分毫不差。
巧合?林默从不相信巧合。
“程兰,”他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冷冽而果决,“立刻封锁该线路所有数据出口,植入反向追踪程序。我要知道,它每一次传输的流向。”
当晚,夜色如墨。
那个代号为“模拟母体”的异常信号,果然如期而至,再次尝试连接。
它像一个幽灵,试图叩开那扇它自以为熟悉的大门。
但这一次,等待它的是一张早已织好的天罗地网。
程兰的指尖在键盘上化作残影,成功捕获了其完整的信号回传路径。
信号狡猾地绕道老旧的市政电力调度备份网络,借由城郊一座废弃多年的电报塔完成了一次诡异的跳转,最终汇入总局大楼b区配电间的一台老旧信号放大器。
光幕上,设备的照片清晰地显示出来——那正是陈伯康今天上午才刚刚“例行检修”过的设备。
真相的拼图,只剩下最后一块。
次日,林默没有采取任何激烈的行动。
他反而以“表彰资深员工,聆听老同志心声”为由,邀请包括陈伯康在内的几位老技工参加了一场内部茶叙。
气氛轻松融洽,林默谈笑风生,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寻常的慰问。
在聊到早年的技术革新时,他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提起了一个极其生僻的声学术语:“……我母亲生前总念叨,最难解决的就是‘共振衰减阈值’的问题。”
满堂欢笑中,只有陈伯康端着茶杯的手,不易察觉地猛然一颤。
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他布满皱纹的手背上。
老人浑浊的他嘴唇翕动,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微弱得如同梦呓:“……沈小姐当年,写在维修日志边角上的那个公式,我……我一直没敢擦掉。”
沈小姐,正是林默母亲的姓氏。
就是他了。
林默心中最后一块拼图归位,但他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仿佛没听清老人的低语。
他甚至没有立刻实施抓捕,反而站起身,当众宣布,为了表彰陈伯康数十年如一日的杰出贡献,将授予他一枚“特别贡献勋章”,并特别邀请他作为技术总顾问,全程参与下周即将举行的“全市通信安全大演练”。
“届时,”林默的目光扫过陈伯康,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所有备用线路都将被激活,进行满负荷压力测试,包括那条通往南市交换局的地底光纤主干。”
演练前夜,林晚舟如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潜入b区配电间。
她按照林默的指示,在陈伯康检修过的那台信号放大器周围,布设了数枚微型拾音器和肉眼难辨的压力感应贴片。
万事俱备,她隐入阴影,静待鱼儿上钩。
午夜时分,陈伯康果然独自一人出现在配电间。
他佝偻着背,步履却异常沉稳。
老人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后用一把造型古朴的特制钥匙,打开了放大器的后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铜质存储片,稳稳地插入了内部的隐藏卡槽。
林晚舟没有惊动他。
等老人完成一切,蹒跚离去后,她立刻现身,将情况通报给了程兰。
不到十分钟,存储片内的数据便被完整提取并破译。
结果让指挥中心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存储片里不仅有来自“守夜人”组织的最新控制指令,更有一份名为《归巢计划》的文档草案。
计划内容简单而恐怖,只有寥寥数语:“待母体响应稳定,即引导林默进入Z52核心,完成精神覆写。”
林默看着光幕上的那行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不是想复活那个冰冷的系统……他们是想,再造一个我。”
他随即签发了一系列反向调度指令,将演习中早已规划好的信号路径悄然偏移。
同时,程兰按照他的授意,在原存储片中覆盖了一段精心伪造的虚假指令——“计划变更,立即转移至旧造船厂三号通风井。”
三天后,一支全副武装的敌特小队,鬼魅般集结于废弃的厂区深处。
他们没有等到所谓的接应信号,只等到了早已埋伏多时的“火种”突击组黑洞洞的枪口。
激烈的交火短暂而致命。
战斗结束后,程兰在搜查敌方通讯器时,有了惊人的发现。
一条尚未发送出去的加密电文,静静地躺在草稿箱里,内容是:“容器已就位,只差一声妈妈的歌。”
几乎是同一时刻,审计署顶层,林默办公室。
在他书桌最深处的抽屉里,那台他自己都快遗忘的、从未被使用过的便携式录音机,机身上的状态指示灯,无声无息地,闪烁了一下微弱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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