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零二分，百老汇大厦主楼内光可鉴人，黄铜装饰在初升的日光下反射出虚浮的暖意。
佐藤健次整理了一下崭新少佐军服的领口，金属领章冰冷而坚硬，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电梯镜面中倒映出的身影挺拔而倨傲，嘴角那抹抑制不住的笑意，是他对自己过去数月精心布局的最高奖赏。
昨夜东京的电报言辞恳切，赞扬他“肃清内奸有功”，不仅洗清了所有嫌疑，更是破格提拔他为特高课代理课长。
从今往后，这栋大楼，乃至整个上海的情报界，都将匍匐在他的脚下。
他迈入电梯，看着数字缓缓上升，心中已在构想授勋仪式上那荣耀的瞬间。
他不知道，就在他沉浸于权力巅峰的幻想时，两股无形的暗流已悄然汇成致命的漩涡。
三小时前，一份由横滨正金银行紧急出具的“83号保管箱资金异常转移报告”，连同他私章的复印件，被加急送往军部财务监督处。
几乎同一时刻，另一份军部监察课发来的“关于佐藤健次涉嫌组建私人武装的初步质询函”，也已静静躺在驻沪宪兵队司令的案头。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公务车正悄无声息地滑出百老汇大厦的侧门。
车内，林默神色平静，身旁坐着两名制服笔挺的“押解员”。
他们的领章属于一支新近成立的“特别稽查队”，一支理论上完全由佐藤掌控的秘密力量。
然而，此刻亲自驾车的，正是这支队伍的新任大队长，他目不斜视，双手稳定地握着方向盘。
车子没有驶向总局的地面入口，而是在一个岔路口猛地一拐，径直冲入了通往地下车库的秘密通道。
钢铁闸门在身后轰然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视线。
车辆沿着螺旋坡道一路向上，最终停在了顶层停机坪的边缘。
凛冽的晨风灌入车内，林默被“押”下车，他抬头望向天空，厚重的乌云被撕开一道狭长的裂口，一缕阳光挣扎着投射下来，恰好照亮他脚下的一方土地。
他深吸一口气
上午十点十一分，特高课总部礼堂内掌声雷动。
授勋仪式已进行到最高潮，佐藤健次在一片赞誉声中走上台，正要从将军手中接过那份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委任状。
就在这时，礼堂厚重的橡木门被猛地撞开，两名神情冷峻的宪兵持枪闯入，他们身后跟着一名军官，高举着一份盖有军部火漆密印的命令：“奉军部密令，调查特高课金融违规及越权组建武装行为，请佐藤健次少佐立即停职，接受审查！”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佐藤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转为暴怒：“荒谬！这是对帝国军官的无耻诬陷！”他下意识地转身，想调动自己最信任的“特别稽查队”来控制局面，却惊骇地发现，他亲自任命的三名大队长，此刻竟如雕塑般齐刷刷地站在那名宪兵军官的身后，眼神冰冷，毫无旧情。
一个更致命的打击接踵而至，财务科的陈主任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当众呈交了一份账目对比表。
所有涉及资金异常流动的审批文件上，那龙飞凤舞的签名，与佐藤的笔迹、用印习惯完全吻合——那是林默利用程兰冒险拍摄的便签残片，通过无数次拆解分析，再结合伪造的印章，复刻出的完美罪证。
在林默的真实之眼中，佐藤头顶那代表威胁的红色警报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闪烁，象征忠诚度的标识在瞬息之间崩解、碎裂，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佐藤健次如遭雷击，浑身剧烈地颤抖，委任状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飘然坠地。
而在礼堂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林默已经换上了一身笔挺的稽查队长制服，他静静地注视着台上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欣赏着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落幕大戏。
下午三点五十五分，苏州河畔的一处秘密货运码头，江风带着一丝水腥气。
“火种”小组全员到齐，正紧张而有序地将一个个由军统方面空投、再秘密转运至此的武器箱搬上早已等候的驳船。
林默站在船头，江水在他脚下缓缓流淌，手中紧握着一份刚刚通过特殊渠道签发的“特别行动许可令”，签发人一栏，赫然写着一个崭新的头衔：“华东特别行动协调专员，林默”。
程兰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我们成功了。接下来呢？”
林默的目光越过浑浊的江面，望向远处百老汇大厦的轮廓。
他看到一面象征着占领的残破旗帜，正从大厦顶端无力地飘落。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被风吹散，却异常清晰：“记住，敌人最害怕的，从来不是我们拥有多少飞机大炮，而是他们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堡垒，是从最核心的内部开始崩塌的。”
话音未落，远方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随即一团橘红色的火球冲天而起。
那是佐藤设置在私人保险库的自毁装置被宪兵强行开启时触发了。
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空和江面，如同为旧时代的落幕献上了一座焚化的祭坛。
在这片燃烧的灰烬之上，新的棋局，已然悄然开局。
林默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时间刚刚好。
他拿起对讲机，语气沉静而果决：“通知重庆，第一阶段目标清除。另外，告诉潜伏在机场的‘信鸽’，我们的‘客人’已经到了，让他按原计划，直接引上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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