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走出执法区时，右臂的钝痛已经蔓延到肩胛。她没停下，手指扣住剑柄，借力稳住身形。阳光落在石阶上，反光刺眼，她眯了下眼，抬脚迈过最后一级台阶。
主道两侧有弟子来往，看见她都下意识避让。没人敢靠近那柄背在身后的残剑。刚才刑堂的事，传得比风还快。
她刚走出十步，陈锋从侧巷转出，快步迎上来。他手里攥着一卷泛黄的纸，边缘磨损，像是翻过很多遍。
“盟主。”他声音压得很低，递上纸卷，“这是名单。”
金小小没接。她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片刻后才伸手接过。纸页展开，墨迹清晰，列着十几个名字，每个后面都标了代号和联络方式。第一个名字被红笔圈了两道——秦逸风。
她目光停了两息，随即合上纸卷。
“来源？”
“三日前埋在旧库房的暗格里，触发了我们设的灵纹警报。”陈锋道，“写名单的人用了混墨，遇光会显第二层字迹，我们等天亮才看清内容。里面提到秦逸风和万毒谷有三次密会记录，时间都在你被诬陷前后。”
金小小垂下眼。混墨是残剑盟早年用的旧法，现在知道的人不多。能用这个，说明名单出自内部。
“你信吗？”她问。
陈锋摇头：“我不信他叛宗，但也不能说他清白。他最近确实在查林岚父亲的旧案，行动没报备，行踪也有断档。”
金小小将纸卷折好，塞进袖中。她没再说话，继续往前走。
陈锋跟上半步：“要不要先派人盯住他？或者……调他来问话？”
“不急。”她说，“林岚刚被抓，背后的人还没动。这时候抓秦逸风，等于告诉对方我们手里只有这张纸。”
陈锋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名单本身可能是饵？”
“也可能是真的。”金小小脚步未停，“但真与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想让我们看到它。”
陈锋沉默下来。他知道金小小不是怀疑秦逸风，而是在防那个藏在暗处的人——能往残剑盟的暗格里塞东西，还能准确预测他们何时会去查，这人要么在盟内，要么和旧部有联系。
“系统。”金小小忽然在心里开口。
【干嘛？】系统的声音懒洋洋的，【刚给你省了半炷香的疗伤时间，别得寸进尺。】
“查一下这卷纸的墨迹成分，尤其是那层混墨。”
【哦？你终于学会让我干活了？】系统哼了声，【行吧，反正闲着。不过提醒你，上次用空间屏障耗的灵力还没补满，别指望我全程在线。】
金小小没理它。她能感觉到脑中一阵轻微的波动，像是某种扫描在运行。几息后，系统重新开口：
【混墨里掺了微量‘影藤汁’，这种东西十年前进过一次宗门禁药名录，后来被封存。现在能拿到的，只有药堂三长老和……林家旧人。】
金小小脚步微顿。
林家。又是林家。
她继续走，穿过主道，进入残剑盟驻地。守门弟子行礼，她点头回礼，动作简洁。
驻地院内，几块石碑立在角落，上面刻着历年任务记录。陈锋跟进来，顺手关上院门。
“我让人去查影藤汁的流向。”他说，“顺便摸一下药堂最近的取药记录。”
“别只查药堂。”金小小站在院中，抬头看了眼屋檐下的铜铃，“去查所有接触过林家旧物的人。包括清扫弟子、档案抄录员、甚至送饭的杂役。这种东西，未必是从正路拿的。”
陈锋记下，点头离开。
金小小独自站在院中。风吹动她的衣角，残剑在背后轻颤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什么。
她抬手摸了摸剑脊，低声问：“你刚才说，影藤汁现在只有林家旧人能拿到？”
【我说的是‘林家旧人或药堂三长老’。】系统纠正，【不过三长老三个月前就闭关了，连亲儿子都没见。你觉得他会在闭关前偷偷配药？】
“所以更可能是林家的人。”
【聪明。】系统语气带点调侃，【不过你别忘了，林岚虽然被抓，但她父亲当年的亲信还没清完。有些人，表面忠心，背地里还在等机会。】
金小小没回应。她转身走向静室，推门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木桌，两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幅残剑盟地图。她坐到桌前，取出纸卷，重新摊开。
目光再次落在“秦逸风”三个字上。
她没怀疑他。但名单上其他名字，有几个她根本不认识。这些人，真的存在吗？还是只是为了混淆视听？
她伸手按在纸上，灵力缓缓渗入。系统在她脑中嘀咕：
【别白费力气，这纸做过防探查处理，直接读取会触发反噬。】
“我不是要读取。”她说，“我在试它的反应。”
话音落，纸面微微发烫。一道极细的黑线从秦逸风的名字下浮现，像虫子般蠕动了一瞬，随即消失。
金小小眼神一凝。
“你看到了？”
【嗯。】系统声音冷了几分，【有追踪符印，而且是活印——只要有人长时间注视这个名字，就会激活。现在，对方知道我们在看这张名单了。】
“所以，这不是情报。”金小小慢慢收手，“这是陷阱。他们想让我们以为自己掌握了线索，然后顺着这条线走，走到他们设好的地方。”
【恭喜你，终于想通了。】系统语气又懒散起来，【不过现在撤回还来得及，我建议你把这纸烧了，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她摇头，“既然他们想让我们走这条路，我们就走。”
【你疯了？】
“但我们走的，是另一条。”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手指划过地图。从天一门执法区，到残剑盟驻地，再到万毒谷外围，三地之间，有一条几乎被忽略的小径——那是矿工运石的旧道，平日无人走。
“陈锋之前说，林岚控制矿工用的是蚀心丹和缚灵咒。”她低声说，“但那些矿工里，有没有可能混着她的人？有没有可能，真正的联络点，不在宗门内部，而在外面？”
【你是说……反向渗透？】
“残剑盟的情报网，一直盯着宗门。”金小小收回手，“但如果敌人知道我们在盯宗门，他们就会在宗门里放饵。那我们不如把眼线往外移——盯住那些不该出现的人，比如，突然出现在旧道上的运石队，比如，深夜换岗的杂役。”
【你打算用人命去试？】
“不用。”她说，“用这张名单。”
她重新卷起纸卷，走到桌前，用一支普通墨笔，在秦逸风的名字旁加了个标记——一个只有残剑盟高层才懂的暗号，意思是“已确认，待审”。
【你……】系统顿了顿，【你是想让对方以为我们信了？】
“对。”她将纸卷放进一个普通木盒，锁好，“然后，让这个盒子‘不小心’落在该看到的人手里。”
【你够狠。】
“我不是狠。”她抬头看向窗外，“我是知道，林岚背后的人，等这一刻很久了。他们不怕我强，怕我蠢。只要我还清醒，他们就得跟着我的节奏走。”
她走出静室，唤来一名亲信弟子。
“把这个送去档案室，放在‘三年内任务记录’的最上层。别用灵力封印，就当普通文件处理。”
弟子接过木盒，点头离去。
金小小站在院中，风吹起她的衣袖。残剑在背后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变化。
她抬起右手，指尖仍有麻木感，但握剑的力道没松。
远处，一只信鸟掠过屋檐，飞向宗门西角。
那正是药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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