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交易，是什么？”
后土娘娘的声音，已不复最初的平静与超然。那是一种压抑了亿万年火山之后，从地壳最深处挤出的问询，带着沉重的决绝。
她知道，一旦问出这句话，自己便从一个高高在上的规则化身，变成了一个走下神坛的……交易者。
但她别无选择。
那幅未来的画面，是悬在她道心之上最锋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陈凡没有立刻回答。
他反而上前一步，走得更近，近到几乎能触摸到那由光点构成的雍容身影。
这是一种姿态。
一种将双方置于平等地位，而非一方乞求另一方的姿态。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精准落下的棋子，敲在后土娘娘权衡利弊的天平之上。
“我的交易，有三条。”
“第一，我需要在地府拥有绝对的自由。我需要娘娘您的许许，让我在地府深处，寻找并联合那些被镇压的……巫族残部。”
轰！
这个词一出口，整片虚无星空都猛地一颤！
六道轮回盘那巨大的光环，瞬间停滞！
后土娘娘的意志化身，光芒剧烈收缩，仿佛被这句话刺中了最柔软，也最疼痛的核心！
巫族！
她以身化轮回，最大的执念，便是为当年那几近灭族的巫族，留下一线生机。
可无数年来，她身合地道，无法干涉阳间，更无法去触碰那些被天道与圣人联手镇压在三界各处绝地的同胞。
那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而眼前这个异数，他开口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触碰这道最深的伤疤！
他想做什么？他要释放那些被视为天地“毒瘤”的巫族战魂？
他疯了吗？！
这无疑是在向整个天道秩序，向高高在上的诸位圣人，发起最直接的宣战！
“这，不可能。”后土的声音变得干涩而艰难，“他们身上，有圣人的封印。”
“圣人？”
陈凡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旁人无法理解的轻蔑。
“圣人，亦非不可战胜。我既然敢提，便有我的办法。我不需要娘娘出手，只需要娘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土沉默了。
她无法想象，这猴子究竟有什么底牌，敢去挑战圣人布下的禁制。
但她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到一丝一毫的虚张声势。
“第二。”陈凡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继续抛出自己的条件，声音变得沉凝，“我需要娘娘为我提供方便，动用地道本源之力，为我遮蔽天机。我要我接下来在三界之内的一切行动，不被天庭的昊天镜所窥探，不被西方的佛陀所推算，更不被那紫霄宫中的道祖所察觉。”
如果说第一个条件，是疯狂。
那么这第二个条件，便是狂妄！
遮蔽天机！还是指名道姓地要屏蔽天庭、佛门，乃至圣人之上的道祖！
放眼三界，谁敢说这样的话？
天道之下，一切皆有痕迹，一切皆可推演。
唯有一个存在，或许可以做到。
那就是与天道并立，执掌另一方规则的……地道！
以地道的本源去干扰天道的运转，这无异于两个最高级别的操作系统之间，进行底层的代码攻防！这会消耗后土娘娘海量的本源力量，甚至可能引起天道的直接反噬！
代价，太大了。
陈凡仿佛看穿了她的犹豫，嘴角微微上扬。
他知道，是时候抛出自己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那个筹码了。
那个她绝对、绝对无法拒绝的……回报！
“当然，我不会让娘娘白白付出。”
他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玩世不恭，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对着后土娘娘的意志化身，对着那巨大的六道轮回盘，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三指并天。
“我，陈凡，在此立下天道誓言！”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降临。
这是天道的回应！任何生灵，一旦立下天道誓言，便会被刻入世界最本源的规则之中，若有违背，必遭天谴，神魂俱灭，永不超生！
后土娘娘的意志化身，猛地一震。
她死死地“盯”着陈凡，想看他究竟要许下何等宏愿。
只听陈凡的声音，斩钉截铁，响彻整片轮回核心！
“未来，若我执掌三界，必将地道独立于天道之外，不受任何势力管辖，彻底斩断佛门伸向轮回的黑手，还娘娘一个……真正清净圆满，自在逍遥的轮回世界！”
“此誓，天地共鉴，大道为证！”
话音落下。
整片虚无星空，陷入了永恒般的死寂。
后土娘娘的意志化身，彻底凝固了。
那巨大的六道轮回盘，停止了转动。
时间、空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地道独立！
清净圆满！
自在逍遥！
这十二个字，如同十二道开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她的道心之上！
这不正是她当年身化轮回时，最原始，最纯粹的愿景吗？
为了巫族，为了众生，建立一个不受任何外界干扰的，绝对公平的轮回秩序！
可亿万年来，这个愿景，却在天道的掣肘、玄门的算计、佛门的侵蚀之下，变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笑话。
她被困于此，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理想，被一点点扭曲，被一点点玷污。
她早已心死。
她以为，自己将永恒地作为这巨大囚笼的囚徒，直到天地重归混沌的那一天。
可现在。
这个来自外界的异数，这个连她都看不透的变数，却当着她的面，立下了这样一个……直击她灵魂最深处的宏愿！
风险？
与这个承诺相比，与那个被佛门彻底掌控的未来相比，所谓的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维持现状，甚至加速那个悲惨未来的到来。
可一旦赌赢了……
那将是整个地道，整个巫族，乃至她自身，彻彻底底的……新生！
这是一个她无法拒绝的阴谋。
这是一剂，她明知是毒，却不得不饮鸩止渴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纪元那么漫长。
那停滞的六道轮回盘，开始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重新转动了起来。
后土娘娘的意志化身，那模糊的身影，重新绽放出柔和而厚重的光芒。
她的声音，再次在陈凡的心底响起。
“我可以答应你。”
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
“但，巫族之事，牵连甚广，因果巨大。我身合地道，规则所限，无法直接出手。我只能……为你提供方便。”
陈凡微微一笑。
这就够了。
他要的，本就不是后土直接下场。
他要的，只是一个“授权”。
一个名正言顺的，可以在地府这片服务器里，为所欲为的……最高管理员权限！
只见后土娘娘那道模糊的身影，缓缓伸出一根由光点汇聚而成的手指。
那根手指，穿过虚无，无视了空间，轻轻地，点在了陈凡的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能，没有毁天灭地的气势。
只有一股如同大地般温柔、厚重、包容万物的气息，顺着她的指尖，缓缓融入陈凡的神魂本源。
嗡。
一道温润的、充满了大地本源气息的玄黄色印记，在陈凡的额前，悄然浮现。
那印记古朴而神秘，仿佛是一个最古老的“土”字，又像是一片承载万物的大地缩影。
印记一闪而逝，隐没不见。
但陈凡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与脚下这片广袤的地府，与那缓缓转动的六道轮回盘，建立起了一种血脉相连般的奇妙联系。
“持此印记，地府之内，万般禁制于你如无物。”
“十殿阎罗，亿万鬼差，见你……如见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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