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铜炉里的檀香燃到第三寸时,苏锦踩着晨光踏入金銮殿。明黄朝服的下摆扫过汉白玉阶,绣在其上的九爪龙纹沾了点晨露,在殿内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她刚在御座旁的临朝案后坐下,指尖还没触到案上的奏疏,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兵部尚书李嵩捧着个紫檀木匣,鬓角挂着汗,踉跄着跪到殿中,声音发颤:“长公主!大事不好!午门城楼上……发现了血书!”
满殿朝臣瞬间哗然。陆乘站在武将列首,玄色铠甲的肩甲还沾着未化的雪,他眉头一拧,刚要上前,就见李嵩打开木匣,里面铺着块染血的白绢,暗红的血字在绢面上凝着,像极了冬日里冻住的血块,刺得人眼疼。
“‘陆乘通蛮,苏锦篡权,先帝之死,另有黑手’——这十六个字,是臣今早巡查午门时发现的。”李嵩的手抖得厉害,连木匣都跟着晃,“血书旁边还放着枚蛮族的狼牙符,臣……臣不敢隐瞒!”
苏锦握着朝珠的手指猛地收紧,青金石珠子硌得掌心生疼。她抬眼看向殿外,晨光透过格窗照进来,在血书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血字的笔触仓促却凌厉,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陆乘通蛮?简直是无稽之谈——去年北疆之战,陆乘亲手斩了蛮族首领,怎么可能私通?至于先帝之死,她手里握着宗室换药的罪证,此刻突然冒出“另有黑手”,分明是想搅乱朝局。
“李尚书,你确定这血书是今早发现的?守午门的禁军呢?”苏锦的声音冷得像殿外的雪,目光扫过缩在朝臣末尾的京营副统领赵奎——昨夜她刚让陆乘调了两百禁军守午门,按说不该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挂血书。
赵奎猛地跪下来,额头抵着地面:“长公主恕罪!昨夜雪大,禁军换岗时多耽搁了片刻,等发现时血书已经挂在城楼上了!臣……臣已经把值守的禁军都扣下了!”
“耽搁片刻?”陆乘向前一步,铠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直直盯着赵奎,“午门是皇城正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就算雪大,也绝不可能让外人闯进去。赵副统领,你该不会是故意放那人进去的吧?”
赵奎的身子猛地一颤,声音都变了调:“陆将军冤枉!臣对大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您……您这是栽赃!”
“栽赃不栽赃,查一查便知。”苏锦打断两人的争执,目光落回血书上,指尖轻轻拂过绢面——血渍边缘有些发灰,还带着点淡淡的苦杏仁味。她心里一动,转头对身后的李德全说:“去太医院传旨,让院判带银针和验毒的药材来,朕要亲自验这血书。”
李德全刚要起身,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太后驾到——!”
满殿朝臣瞬间噤声。苏锦皱紧眉头,她没宣太后入宫,此刻太后突然过来,显然是冲着血书来的。很快,穿着赭石色宫装的太后被宫女扶着走进来,她脸色苍白,手里攥着块绣帕,刚进殿就咳嗽起来,声音虚弱:“哀家听说午门出了血书,事关先帝和陆将军,实在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
她说着,目光扫过殿中的血书,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先帝啊!您尸骨未寒,竟有人敢如此污蔑忠臣、觊觎江山,您在天有灵,可要护着大启啊!”
这番话看似是哭诉,实则是在暗指血书所言非虚,把矛头指向苏锦和陆乘。几个跟太后交好的老臣立刻跟着跪下来,附和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血书事关重大,还请长公主彻查陆将军,还先帝和天下人一个公道!”
苏锦看着这一幕,心里冷笑。太后这是想借血书把水搅浑,逼她查陆乘,趁机削弱她的兵权——毕竟陆乘手里握着北疆十万兵马,是她登基最大的依仗。她刚要开口反驳,太医院院判已经捧着药箱赶来,躬身道:“长公主,臣来了。”
“验。”苏锦只说了一个字。
院判不敢耽搁,取出银针蘸了点水,轻轻刺进血书的血渍里。片刻后,他拔出银针,脸色骤变:“长公主!这血……这血里掺了‘牵机引’的余毒!而且这血不是人血,是鸡血掺了朱砂伪造的!”
“伪造的?”满殿朝臣再次哗然。那些附和太后的老臣脸色瞬间变了,纷纷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太后握着绣帕的手猛地一紧,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掩饰过去,强装镇定道:“竟……竟是伪造的?看来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想害陆将军和长公主啊!”
“是谁这么大胆,敢伪造血书污蔑本将军和长公主?”陆乘向前一步,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目光扫过殿内的朝臣,最后停在赵奎身上,“赵副统领,刚才你说禁军换岗耽搁了,现在血书是伪造的,你是不是该好好说说,昨夜到底是谁接触过午门?”
赵奎的额头渗出冷汗,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就在这时,太后身边的大太监突然尖叫起来:“不好了!太后娘娘!长乐宫传来消息,说……说二皇子殿下突然高热不退,口吐白沫!”
太后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来:“哀家的皇儿!锦儿,哀家要立刻回长乐宫,你……你快让太医院去人!”
苏锦心里一沉。二皇子是太后唯一的靠山,此刻突然出事,太过巧合。她刚要让院判去长乐宫,就见陆乘给她递了个眼神——那眼神里带着警示,显然是怕太后借机脱身,甚至设下陷阱。
“太后别急,”苏锦放缓语气,“院判留下验查血书的来源,朕让太医院的其他太医去长乐宫。您是国母,此刻留在金銮殿主持大局更重要,要是您走了,朝臣们该慌了。”
太后哪里肯依,伸手就要去拉苏锦的袖子:“锦儿!那是哀家的皇儿!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哀家也活不成了!你快让哀家走!”
就在两人拉扯间,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兵器碰撞的声响,紧接着,禁军统领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色煞白:“长公主!不好了!赵副统领的手下……带着京营的人闯宫了!他们说……说要‘清君侧,护太后’,已经快到金銮殿了!”
“什么?”苏锦猛地回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赵奎。赵奎此刻已经爬起来,脸上露出狰狞的笑:“苏锦!你以为伪造血书是为了污蔑陆乘?错了!那是为了引开你的注意力!太后早就跟京营的兄弟们说好了,今天要废了你这个谋逆的长公主,让二皇子登基!”
太后也不再装柔弱,一把推开苏锦,眼底满是狠厉:“苏锦,哀家忍你很久了!先帝的江山,轮不到你一个女人来抢!今天有京营的兵马在,你和陆乘插翅难飞!”
陆乘立刻挡在苏锦身前,拔剑出鞘,寒光瞬间照亮殿内:“太后,你勾结京营,意图谋反,就不怕先帝的在天之灵怪罪吗?”
“先帝?”太后冷笑,“先帝早就该死了!当年若不是他偏心萧珩,哀家的皇儿怎么会只是个亲王?现在萧珩病危,你以为凭你和苏锦,能挡得住京营的兵马?”
苏锦看着眼前撕破脸皮的太后,心里又怒又痛。她一直以为太后只是疼爱二皇子,没想到竟如此野心勃勃,连先帝的死都可能跟她有关。她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先帝的遗诏,高举过头顶:“太后!你看清楚了!这是先帝的亲笔遗诏,传位于朕!你勾结京营谋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京营的士兵已经冲到殿门口,手里的长枪对准了殿内的朝臣。赵奎得意地大笑:“遗诏?一张破纸而已!今天就算是先帝活过来,也救不了你!”
就在这时,陆乘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鎏金兵符,高举过头顶:“北疆禁军听令!京营谋反,即刻拿下!”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北疆禁军穿着玄色铠甲,手持长刀,瞬间冲了进来,将京营的士兵团团围住。赵奎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敢置信地看着陆乘:“你……你怎么会有北疆禁军的兵符?你不是把兵马留在北疆了吗?”
“本将军早就料到你们会谋反,三天前就调了五千北疆禁军入京,藏在城外的大营里。”陆乘的声音冷得像冰,“赵奎,你勾结太后,意图谋反,现在束手就擒,还能留你全尸!”
赵奎还想反抗,却被北疆禁军一把按在地上,动弹不得。那些京营的士兵见首领被擒,又被北疆禁军包围,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太后看着眼前的局面,腿一软,瘫倒在地,眼泪掉了下来:“锦儿,哀家错了,哀家是被赵奎蛊惑的,你饶了哀家吧!看在二皇子还小的份上,你饶了哀家吧!”
苏锦看着狼狈的太后,心里没有丝毫怜悯。她走到太后面前,目光冷冽:“太后,你犯下的罪,不是一句‘错了’就能抵消的。先帝的死,宗室的叛乱,还有这次的血书和逼宫,桩桩件件都跟你有关。朕会把你关在长乐宫,让你好好反省,至于二皇子……朕会派人好好照顾他,不会让他步你的后尘。”
就在这时,李德全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发白:“长公主!陛下……陛下醒了!他醒了!”
苏锦猛地回头,眼里闪过狂喜:“你说什么?陛下醒了?”
“是!”李德全用力点头,“太医说陛下醒了,还能说话,就是身体还虚弱,让您快去看看!”
苏锦心里的石头瞬间落地,她回头对陆乘说:“这里交给你,我去看看陛下。”
陆乘点点头,目光温柔:“去吧,我会处理好这里的事。”
苏锦快步走出金銮殿,晨光洒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她想起萧珩昏迷前的样子,想起先帝的遗诏,想起陆乘一直以来的支持,心里充满了力量。虽然太后的叛乱被平定了,但她知道,登基前的路还有很多阻碍,可只要萧珩醒了,只要陆乘在身边,她就有信心守住这江山,做一个让先帝和天下人都满意的女帝。
而金銮殿内,陆乘看着被押下去的太后和赵奎,目光落在案上的血书上。他拿起血书,指尖拂过那伪造的血字,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这血书虽然是伪造的,但“先帝之死另有黑手”这句话,却让他心里起了疑。太后虽然谋反,但以她的能力,恐怕还没本事害死先帝。看来,这大启的江山,还有隐藏更深的敌人等着他们去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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