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珝带着黄樊与张梭,穿街过巷,并未在内城的繁华酒楼停留,反而一路出了内城,来到了外城靠近城墙根的一处热闹街市。此处虽不如内城规整洁净,却另有一番鲜活气象。
贾珝熟门熟路地引着二人来到一个支着简陋芦棚的茶摊前,寻了张靠边的空桌坐下。那桌椅皆是粗糙木料打造,被岁月磨得油光发亮。贾珝招呼摊主:“老丈,来三碗茶。”又对隔壁卖豆腐脑的摊子喊道:“大娘,三碗豆腐脑,都要甜的!”
黄樊环顾四周,眼中满是新奇,他虽无一般勋贵子弟的骄矜之气,但身为礼部尚书之子,这般市井茶摊,确是他生平未曾踏足之地。他语气真诚,并无半分嘲讽之意,说道:“贾兄选的地方,倒是别致。”
张梭亦是平民出身,对此环境倒不觉陌生,只是笑道:“以茶代酒,确实合理,既不违黄兄之愿,亦不失联谊之趣。”
贾珝哈哈一笑,伸手拂去桌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让二位见笑了。我自小便喜欢这般热闹景象,这茶摊也是我偶然发现的。此地介于内外城之间,三教九流,南来北往之人皆汇聚于此,坐于此间,犹如观一幅活的《清明上河图》,最能体验这人间百态,市井烟火。”他目光投向街面上熙熙攘攘、为生计奔波的人群。
张梭闻言,眼中露出赞赏之色,道:“贾兄此言,暗合圣人之道。‘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能俯身观察这民间疾苦、市井常态,方是读书人应有的胸怀。”
贾珝连忙摆手,笑道:“张兄快别抬举我了,我哪有那般高远的境界,不过是喜欢这份热闹鲜活罢了,可比那高门深院里拘着自在得多。”
三人说笑间,茶摊老板已端上三只粗陶大碗,里面是色泽深浓的茶水。接着,三碗嫩白如玉、浇着琥珀色糖浆的甜豆腐脑也送了上来。
贾珝示意二人尝尝这粗茶。黄樊依言端起陶碗,小心啜饮一口,眉头立刻微微蹙起。
入口只觉得苦涩非常,远不如他平日饮用的那些名茶清雅。然而,待那苦涩之味缓缓滑过喉间,一股奇特的回甘却自舌根泛起,带着一种质朴的醇香。张梭神色如常,显然是习惯的,他并不像品茗般细酌,而是喝一口粗茶,随即舀一勺甜豆腐脑送入嘴里。
黄樊见张梭如此,虽觉这吃法古怪,也好奇地学着尝试。这一试,顿时发现了其中奥妙!那豆腐脑的清甜与滑嫩,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粗茶大部分的苦涩,而茶叶那股独特的回甘与醇香,却被凸显出来,与豆香、甜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意想不到的和谐风味。
“妙啊!”黄樊忍不住又吃了几口,连连点头,问贾珝道:“贾兄,可知此茶是何品种?竟有如此风味?”
贾珝摇摇头,表示不知,便扬声问那正在灶边忙碌的茶摊老板。老板是个憨厚的老汉,用肩上的布巾擦了擦手,笑道:“这位小爷说笑了,咱们这小摊子,哪有什么名贵品种?不过是几家大茶馆用剩下的茶渣子,混在一起,胡乱煮了,给过往的行人解个渴、去个乏罢了,不值当什么。”
三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黄樊笑得尤其畅快,边笑边摇头道:“是我又犯了那贵公子的痴病,竟在这市井摊头品评起茶叶品种来了,真是……真是可笑!”他言语间带着自嘲,却也显得更加坦诚可爱。
三人就着这粗茶与甜豆腐脑,谈天说地,从经史文章聊到各地风物,又看着街面上形形色色的人,猜测他们的来历与故事,倒也兴致盎然,其乐融融。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茶摊挂起了气死风灯,晕黄的光圈照亮一小片天地。正当三人言笑正欢时,街道另一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杂沓的马蹄声,伴随着行人的惊呼与小贩摊子被撞翻的碎裂声响。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正纵马扬鞭,在外城这不算宽阔的街道上疾驰,甚是嚣张,接连撞翻了好几个路边小贩的货摊,瓜果蔬菜滚了一地,引来一片哭骂之声。
黄樊一见那马上之人,眉头立刻紧紧皱起,低声道:“是理国公家的公子,王格。内城严禁纵马疾驰,这两年上头查得严,他们这些勋贵子弟便只敢来这外城撒野了。”他说完,才猛然想起贾珝亦是勋贵出身,此言颇有地图炮之嫌,忙略带歉意地看了贾珝一眼。
贾珝却浑不在意,摆了摆手,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无奈:“黄兄不必介意。这等行径,确实令人不齿。勋贵子弟的名声,也不是一天两天被这般人败坏的。”张梭在一旁也默默点头,面露不豫之色。
黄樊见状,心中怒气难平,当即起身,似乎想要上前阻止。然而,还未等他动作,已有人抢先一步!
但见一道迅疾的身影策马从斜刺里冲出,竟直直拦在了王格的马前,更令人吃惊的是,那马上少年并未减速,而是在两马即将相撞的瞬间,猿臂轻舒,一把死死攥住了王格坐骑的辔头缰绳,只听那匹正在狂奔的健马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嘶,前蹄人立而起,竟被他这蕴含着惊人膂力的一拽,硬生生逼停在了街心!
这一手“立马拦缰”的神力,将贾珝、黄樊、张梭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那神力少年随即翻身下马,不等惊魂未定的王格反应过来,便探手抓住他的衣襟,如同提一只小鸡崽般,将他从马背上拽了下来,掼在地上。
王格摔得七荤八素,抬头看清来人,又惊又怒,色厉内荏地叫道:“罗沆!你……你干什么!你敢打小爷?你死定了!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那被称为罗沆的少年,身形挺拔,面容英武,眉宇间自带一股豪迈之气。他根本不理会王格的威胁,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溜起来,沉声道:“王格!我警告你,以后再来这外城之地纵马行凶,扰民作乱,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听见没有?!”
王格被他气势所慑,加之衣领勒得喘不过气,顿时怂了,连连缩脖子求饶。
罗沆冷哼一声,将他丢开,喝道:“现在,立刻,把你刚才撞坏的那些摊子,该赔的银子,一分不少地赔给人家!”
这时,王格的家丁才气喘吁吁地赶到,见自家少爷被罗沆像提小鸡一样拎着,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只得依言乖乖掏出银钱,赔偿那些受损的小贩。百姓们见这恶少被制伏,纷纷拍手称快,对着罗沆交口称赞。
罗沆见事情了结,也不再停留,对着周围百姓抱了抱拳,便翻身上马,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中,策马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
黄樊这才收回目光,对贾珝和张梭解释道:“此人是平西将军罗贯之子,罗沆。为人最是豪爽仗义,喜好结交朋友,在京中年轻一辈的勋戚子弟里,颇有名声。贾兄,罗家与贾家同属勋贵,素有往来,你应当与他相识吧?”
贾珝在脑海中仔细搜索,无论是今生的记忆还是前世的“原着”,都对此人毫无印象,只得摇了摇头,坦言道:“确是未曾见过,今日方知勋贵之中,也有这般人物。”
三人看了这一出“侠士惩恶”的好戏,又闲谈片刻,见夜色已深,便付了茶钱,一路谈论着方才见闻,欢声笑语地返回了国子监。在斋舍区入口处,三人相互行礼告别,约定日后有空再一同出游,便各自返回寝舍。
贾珝回到自己房中,解下斗篷,刚想洗漱休息,舒缓一下一日游历的疲乏,却听得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他心下微感诧异,这般时辰,还会有谁来访?走过去打开房门一看,门外站着的,竟是贾宝玉身边那个名唤焙茗的小厮,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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