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云心里清楚,来人绝不可能是青罗所说的那人,她应是见他有些恍惚,借着打趣让他恢复状态,以便更好应对。
二楼书房内已端坐着一位蓝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容貌不算出众,但皮肤白皙眉眼小巧,让人一看之下便觉亲近,身旁站着两人,一位四十出头的管事,一位十五、岁的小丫环。
苏慕云见到管事已然知晓来人身份,微笑拱手一礼:“让吴小姐久候,苏某失礼!”
是城南吴记粮行的掌上明珠吴丹凤。
吴丹凤虽已知晓青云楼的掌柜是一年轻男子,却未料到竟是如此英俊挺拔的模样,脸微微一红。
但她是吴老爷幺女,自小在家中颇为受宠,也不是未见过世面的闺阁女子,微微起身一礼,脆声道:“苏掌柜客气了。”
双方落座后,吴丹凤身旁的朱掌柜这才开口表明来意:“我家小姐听得我向老爷禀告了青云楼对外售卖份额一事,颇感兴趣,特来向苏掌柜详询。”
苏慕云不由心下赞叹,吴家一个闺中女子便对生意如此敏锐,可见吴家粮行买卖能做得如此之大,实非无因。
当下也不犹豫,把份额售卖、收益如何分成又细说了一遍。
吴丹凤听后思索片刻,才道:“我若购下份额,契书上可否只写我一人之名?”
苏慕云一怔,不是与吴记粮行立契?他不解地道:“还请吴小姐明示!”
吴丹凤看了米管事一眼,朱管事会意,忙道:“小姐今日前来,是瞒着老爷的。小姐与夫人商议后,这份额的钱从夫人的私产里出,作为日后小姐出嫁时的一份嫁妆。”
苏慕云听明白的同时,心里顿有一丝无力感,这份额竟也能当成嫁妆?!青云楼想寻的是明面上的助力,这下好了,吴记粮行的力借不了,还得瞒着。
苏慕云也未迟疑,便道:“那不知吴小姐准备购入几份?”
朱管事从袖中拿出两张银票:“先购入两份。”
苏慕云当下便写好契书,吴丹凤签下了姓名后,突然又提出一事:“苏掌柜可否为我预留两个份额?”
苏慕云感觉自己今日的脑子已经快不够使了,愕然道:“吴小姐为何不一次购入四个份额?”
吴丹凤犹豫了半刻,轻轻咬了咬牙,似是下了某种决心,突然向苏慕云深深一福,颤声道:“实难多言!还请苏掌柜为我预留两个份额一年,若一年后我未购入,苏掌柜自可再售与他人。”
苏慕云忙虚扶一把,道:“吴小姐言重了!吴记是青云楼首批会员,我当给吴小姐一个特殊照顾。”
吴丹凤迟疑了一下,轻声道:“这预留份额,可否也立一契书?”
苏慕云心道这姑娘年纪不大,心思可真不浅。他本也不准备做言而无信之事,何况份额最终能否全部卖出,目前尚无定论,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当下两人又立下一份预留份额契书,吴丹凤这才带着朱管事和丫环满意离去。
苏慕云拿着两份契书又上了三楼,整个人往椅子上一瘫。
陈延年奇道:“怎地有两份契书?是来了两东家吗?”
苏慕云摆摆手,让陈延年自己看。
青罗见他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忍不住又想刺激他一番:“这是见着了几个相好?累成了这副模样?”
苏慕云气极,把两张银票往她脸上一甩:“相好!相好!不学好的小兔崽子,说了爷不好女色!”
青罗一把接住银票,跳开两步,笑道:“那改天让陈大哥给爷挑几位俊儿郎相看一番。”
苏慕云猛地跳起来,一把搂住她的肩,阴恻恻地道:“爷瞧着你就挺俊,今晚就来爷屋里暖床,如何?”
青罗不防他还动上了手,虽然内核是个老油子,身躯还是十四岁的小姑娘,脸一热,用力推他,不防他用气太大,不由朝陈延年求援:“陈大哥救我!”
陈延年和苏慕云同时怔愣了一下,他们总是见青罗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几乎已快忘了她的年纪,鲜少见她笑过,更别说这般少年活泼的样子。
苏慕云搂住她双肩的手底下感觉异常瘦削,恍惚才想起,也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小少年,究竟是怎样的风霜,让她平日连笑也少见?
青罗见他松了力道,立马一矮身,退出了他手臂可及之处。
青罗并不知晓苏慕云内心的百转千回,她本也不是死板严肃的人,在她还是夏青时,作为一个不婚主义者,和几个好友在闲暇时便约了四处玩乐,生活精彩纷呈。
只是一朝意外突至,魂魄濒灭之下来到这个至今也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时代的世界。至尊之上也是皇帝,年号和朝代却全然未在史书上读过。更悲剧的是,一睁眼就是一场生死追杀,为了苟活着,对谁都防备万分,硬是把一个鲜活精彩的后世白领精英,活成了一个暮气沉沉的小老头。
经过陈记作坊的一番变故,陈延年的重信守诺,苏慕云的临危受托,让她对二人慢慢有了一丝战友般的信任,见他二人也是沉重万分的心情,这才有了打趣的心思。
见两人神情恍惚,她从陈延年的手上拿过两份契书,问道:“这预留份额的契书是何说法?”
苏慕云回了神,把与吴丹凤的签契过程细说了一遍。
青罗忍不住扶额,股份当嫁妆?
苏慕云和陈延年两人看着桌上的四份契书和五千两银票,两人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但仅凭几句话便有了五千两的进项,实在让两人感觉犹如做梦。
正在三人各有心思时,楼梯上又传来了脚步声,三人互望一眼,不由都笑了起来。
脚步声在门前停下,叩门声响起:“苏掌柜,漕帮的赵堂主在二楼雅居,有要事与您相商。”
三人皆是一愣,漕帮在徐州设有分堂,但青云楼的会员名册上并无漕帮的人员。
青罗想起淮安漕帮的人曾送过一块令牌,心思一动,不知今天这位赵堂主来青云楼,是否也与那块令牌有关。
但她并未说出口,她与苏、陈二人之间,还远未到可以生死相托的程度。
她对苏慕云道:“且去看看,份额一事只对会员出售,漕帮应不至于强买。”
苏慕云点点头,“许是其他事,我先去探探口风。”
苏慕云推开雅居的门,便看到一名四十岁左右的高大男子,独坐饮茶。
苏慕云拱手一礼:“不知贵客到来,怠慢之处还请赵堂主见谅!”
赵雄放下茶盏,朗声一笑,道:“我漕帮汉子都是些粗人,学不来苏掌柜这般礼数。今日我来得冒昧,实是听说苏掌柜手头上有一笔大买卖,心急难耐啊!”
苏慕云心思咯噔一下,漕帮虽在江北势力较大,却是个江湖帮派,对青云楼的助力并不太大。难不成被罗大一语中的——果真要强买?!
苏慕云在赵雄对面坐下,清了清嗓子,道:“赵堂主所指,可是青云楼份额售卖一事?”
赵雄一拍桌子,道:“正是!我正是想问问,这分红是按季还是按年?若是想转卖份额,可有什么限制?
苏慕云苦笑一下,道:“赵堂主怕是有所误会,青云楼的份额售卖,只对已经在青云楼成为了会员的人。”
赵雄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苏慕云。
苏慕云狐疑地拆了信,寥寥数语却让他哭笑不得。
这封信出自徐州通判之子江彦书,信中写道:赵雄是吾表妹夫婿的叔父,便也算江府一员,可享有会员认购份额之权。
苏慕云拿着信苦笑,他能拒绝吗?江彦书写信的目的,便是让他有一个可以售卖份额,倒是考虑得把周到。
“不知赵堂主准备购入几个份额?”苏慕云知道已经推拒不了,心一横,算是默认了赵雄的会员身份。
赵雄伸出一根食指。
苏慕云略为诧异,这么大费周章只购一份,岂不太小题大作?
赵雄的声音缓缓在他耳边响起:“十份!”
苏慕云倒吸了一口凉气,漕帮的堂主这么富有吗?
赵雄放下手指,看向苏慕云,缓缓地接着道:“购入青云楼十个份额的是漕帮,苏掌柜去拟契书吧!”
苏慕云站起身,抱拳道:“劳烦赵堂主稍候!”
说罢,转身出了雅居,直奔三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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