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方才那番“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时间”的论断,如同在沉闷的死水中投下一块巨石,激得众人心潮翻涌。
崇祯的目光扫过殿下神色各异的重臣,知道火候已到,必须趁热打铁。
“故此,”
崇祯的声音清越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当前要务,绝非急于问罪袁崇焕,而是稳住辽东大局,不给皇太极任何可乘之机!”
他稍作停顿,给予信息沉淀的时间,随即连续下达指令,语速不快,却字字千钧:
“即刻以六百里加急,敕谕袁崇焕!”
“其一,责令他详细陈奏诛杀毛文龙的前因后果、人证物证,朕要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不是含糊其辞!”
“其二,命他全权负责安抚东江镇!告诉他,人是他杀的,烂摊子就得由他来收拾!朕给他机会,让他尽快稳定局势,选拔得力将领暂代军务。若再出差池——”
崇祯眼神一厉,“两罪并罚,绝不姑息!”
“其三,重申宁锦防线坚守之策!无朕明确旨意,任何人不得浪战!给朕牢牢钉在那里!”
这几条命令,条理清晰,恩威并施。
既没有放纵袁崇焕,也未自毁长城,将处置的重点从“追究过去”转向了“稳定未来”。
几位老成持重的大臣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许。
兵部尚书王在晋忍不住低声道:“陛下此举,颇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之古风,又暗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兵家要义,高明啊!”
崇祯目光一转,看向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语气加重,带着一种“砸锅卖铁也要支持前线”的魄力:
“同时,户部、兵部听令!全力保障辽东粮饷、军械供应!哪怕朕的内帤再紧,也要优先供给前线!告诉前线将士,朝廷与他们同在,朕,与他们同袍!”
这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热血与豪气,仿佛瞬间将朝廷与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关将士凝聚在了一起。
一旁的魏忠贤,眼皮跳了跳,他原本盘算着趁此机会安插亲信接管东江镇的企图,在这套组合拳下彻底化为泡影。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崇祯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那年轻皇帝身上散发出的决断气势,竟让他这久经风浪的“九千岁”一时语塞。
看着皇帝锐利的目光扫过,魏忠贤只能将话咽回肚子,低下头。
简报会就此结束。
“臣等领旨!”
重臣们躬身退下。走出大殿时,虽心中依旧各有盘算,但脸上多少都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
皇帝不仅给出了清晰的战略方向(持久战),更在棘手的人事问题上展现了超乎年龄的成熟与手腕,这无疑给惶惑的朝局吃了一颗定心丸。
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紫禁城的琉璃瓦。
崇祯独立阶前,望着臣子们远去的背影,年轻的脸上虽仍有疲惫,但眼神却愈发清亮、坚定。
他心里清楚,这套“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再画个大饼”的组合拳,既给了袁崇焕巨大的压力,也给了他有限的信任和实质的支持,是目前能走的最稳妥的一步棋。
至少,辽东的架子,暂时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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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的暖阁里,崇祯皇帝朱由检难得地感到一丝松快。
辽东的军报近来总算顺眼了些,那个他曾寄予厚望的袁崇焕,似乎真的把躁动的建州女真暂时按了下去。
他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敲击,心里盘算着西巡的路线和仪仗——是时候去亲自看看他的江山,震慑一下那些不安分的流寇了。
“辽东,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崇祯低声自语,眉宇间那惯常的川字纹路似乎都舒展了些。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被一阵急促而谨慎的脚步声打破了。
心腹锦衣卫李若琏,出现在殿内,手中捧着一封没有经过通政司,直接递到他面前的密函。
“陛下,”
李若琏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这是袁崇焕八百里加急奏章的抄本,未经内阁。”
崇祯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接过那还带着风尘气息的信封。
他展开奏章,起初目光还算平和。
袁崇焕在为自己擅杀毛文龙辩解,一条条罗列毛文龙的罪状,什么“不听号令”、“糜饷资敌”……
这些,崇祯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虽有僭越之嫌,但若能换来辽东安稳,倒也……
随着崇祯的目光向下移动,直到落在最后几行字上。
刹那间,崇祯敲击桌面的手指僵住了,刚刚端起的茶盏也凝滞在半空。
奏章上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带着森然的寒气,直刺他的眼底:
“……臣恐建虏狡诈,绕道入犯,为行坚壁清野之万全策,恳请陛下准臣率关宁铁骑入卫京师,并允臣部暂驻蓟州、通州一线,以御未然之祸……”
“率军入卫?!”
“驻蓟州、通州?!”
这几个字在崇祯的脑中轰然炸响!
蓟州、通州!这是什么地方?
那是京畿的锁钥,是北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他袁崇焕,手握大明最精锐的关宁铁骑,不在前线抵御外虏,却要带着大军直奔京城门户而来?
一股冰线般的寒意,猝不及防地从尾椎骨窜上,瞬间攫住了崇祯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方才关于西巡的所有筹划,瞬间被这封奏章击得粉碎。
崇祯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袁崇焕在军中的威望,那支只听“袁帅”号令的关宁军,还有……那些史书上记载的,权臣大将兵临城下的场景。
“他这是想干什么?”
一个可怕的声音在崇祯的心底尖锐地响起。
是未雨绸缪的忠诚?
还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前奏?
暖阁里的地龙烧得依旧暖和,但崇祯却感觉如坠冰窖。
崇祯缓缓放下茶盏,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双原本因短暂轻松而略显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帝王的猜忌和凛冬般的严寒。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这宫墙,看到那支正请求向京城开进的铁骑。
“朕记得以前看过的戏文里怎么说来着?”
崇祯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点的弧度,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这兵马,又究竟该是谁的兵马?!”
李若琏垂首侍立,连呼吸都放轻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皇帝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如同毒蛇,已然死死缠上了年轻天子心头那最敏感、最不能触碰的神经。
-“袁崇焕……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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