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的春风,来得格外急切,仿佛也感应到了这天地间即将翻覆的气运。
坚冰碎裂,渭水奔腾,浑浊的浪头裹挟着去冬的积郁,咆哮着冲向东方。
官道两旁,万千垂柳抽出的嫩绿新芽,连成一片朦胧的绿雾,在这支沉默行进的庞大军伍映衬下,显出一种奇异的、勃发的生机。
潼关城门洞开,那支曾经在两年前仓皇西顾的天子銮驾,如今正以无可阻挡之势,迤逦东归。
与昔日的狼狈截然不同,这是一次光明正大的凯旋,一次携着雷霆与烈火归来的宣告!
队伍的最前方,是真正的百战锐士。
他们身着深蓝色的劲装,外罩轻便胸甲,头盔下的面容被风霜打磨得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如鹰。
他们手中持有的,并非传统的长矛大刀,而是一杆杆造型奇特的燧发铳,铳口幽深,铳管笔直。
更令人胆寒的是,铳口之上,一柄柄三棱刺刀在春日下闪烁着冷酷的寒芒,森然如林。
他们步伐铿锵,动作整齐划一,数千人的行进,竟只有沉闷如雷的脚步声与甲叶摩擦的细碎金属声,一股内敛到极致的杀气弥漫开来,让官道两旁偶尔窥见的百姓都屏住了呼吸。
队伍中央,天子銮驾并未过分奢华,却异常坚固沉稳。
巨大的车轮碾过官道,留下深深辙印。
銮驾周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辎重车队,车上满载着缴获的粮秣、新铸的军械,更有从陕西那几个胆敢伸手的巨贪、从晋商八大家那抄没的、堆积如山的金银。
一面面玄色龙旗在风中猎猎狂舞,但上面的字样却非单纯的“天子旌旗”,赫然绣着“保境安民”、“为民先锋”、“皇明卫队”等直白而有力的口号!
这哪里是皇家仪仗,分明是昭告天下的新政宣言!
銮驾之后,是另一道风景。
数百名身着简朴棉袍、眼神却炽热无比的青年男女,骑着骡马跟随。
他们是从陕西、山西基层历经考核、选拔出的干才,有能吏,有士卒生,甚至有几位在灾荒中组织乡民自救的佼佼者。
他们是崇祯亲手播下的种子,用新思想的残篇武装起来的新苗。
此刻,他们脸上洋溢着激动与近乎朝圣般的憧憬,望着前方那并不华丽的銮驾。
此刻,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希望。
一个年轻百户长忍不住对同伴低语:“张兄,我等两年前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佃户,如今竟能进京面圣,真是如梦一般。”
被称作张兄的青年目光坚毅:“陛下赐我等田产,又许我等读书进学,此恩如同再造。此去京师,定要学好本事,为陛下分忧,为百姓办事!”
这些话随风飘入朱由检耳中,他不由微微一笑。
这就是他要的——打破阶级固化,让底层精英有上升通道。
比起单纯发饷银,给予尊严和前途,才是凝聚人心的不二法门。
至于孙传庭,这位历史上的悲剧能臣,被崇祯特地留在了陕西。
关中平原,帝王之基,更是他设想中未来工业化的试验田与稳固的大后方,必须由绝对信任且能力卓绝之人坐镇。
临行前,朱由检拍着孙传庭的肩膀,只说了一句:“白谷,陕西交给你,朕才敢去北京,掀了那摊死水。”
……
黄尘古道上,龙旗迎风猎猎作响。
沿途州县,百姓箪食壶浆,夹道迎拜。
他们欢呼的,不仅是击退了鞑虏的胜利之师,更是那位在陕西推行新政,让他们看到了活下去、甚至能活得更好的希望的“圣天子”。
许多人的跪拜,发自内心,而非仅仅出于对皇权的敬畏。
“万岁!万岁!”
嘶哑的欢呼声震得道旁老槐树的枯枝都在颤抖。
几个白发老妪颤巍巍地将家里鸡下的个鸡蛋塞进侍卫手中,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
“圣天子让咱娃有饭吃......”老人哽咽着,额头深深抵在黄土里。
銮驾内,崇祯指尖轻轻挑开车帘一角。
窗外,去年还饿殍遍野的渭河平原上,新修的沟渠纵横交错,绿油油的秧苗在春风中摇曳。
几个赤脚的孩童追着銮驾奔跑,红扑扑的脸蛋上再也见不到往日的菜色。
“两年啊.....”崇祯低语,目光掠过远处新开辟的梯田。
刚穿越来时那具身体在原主手中接过的烂摊子——朝堂上东林党与阉党争权夺利,地方官绅拼命兼并土地,九边军饷拖欠数年,陕西赤地千里,人相食。
当陕西大旱的消息传来时,他力排众议御驾亲征,真正的目标却是这片饥荒最严重的土地——最适合推行他的“新政实验”。
“皇爷,”
王承恩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京里传来密报,魏公公和内阁诸位大人已经率百官在芦沟桥候着了。只是......”
老太监欲言又止,崇祯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紧皱的眉头。
“说吧,让朕听听,咱们的‘清流’们又准备了什么好戏。”
“科道言官们联名写了万言书,说是......陕政违背祖制,官绅一体纳粮更是与民争利,要等皇爷回宫就呈上来。”
崇祯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与民争利?他们口中的‘民’,怕是只有那些不用纳粮、不用服役的士绅吧?”他指尖轻轻敲打着紫檀木窗棂。
王承恩一愣:“皇爷的意思是?”
“发八百里加急,召陕西各县推举的农会代表、工人代表,三日后抵京。再传令新军,抽调三个镇的兵力,五日内抵达京郊驻扎。”
老太监倒吸一口凉气。
农会代表进京已是破天荒,调新军驻京更是......他不敢深想。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
崇祯转过身,年轻的脸庞在晃动的珠帘后若隐若现,“你觉得朕太急了?”
“老奴不敢,只是朝中诸位大人......”
“王伴伴,”
崇祯打断他,“你记得咱们在陕西第一年,清理的那些土绅吗?”
王承恩打了个寒颤。
他当然记得,那些往日里道貌岸然的地方豪强,在查出囤积居奇、欺压百姓的罪证后,被这位看似文弱的年轻天子下令当众处决。
血染红了西安城的青石板,却也换来了如今陕西的政通人和。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崇祯望向窗外,远处新开辟的田埂上,几个老农正弯腰插秧,佝偻的背影……
“这京城里的某些人,安逸得太久了。他们以为朕还会像从前一样,被几句‘祖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大道理捆住手脚。”
“可惜啊,他们不懂什么叫阶级斗争,不懂什么叫历史潮流。”
年轻的皇帝轻声自语,目光却愈发锐利,“既然他们想用笔杆子跟朕讲道理,那朕就用枪杆子告诉他们,什么叫做——”
“专政。”
銮驾恰好驶过一片新开垦的坡地,春风送来泥土的芬芳,也送来了田间农人粗犷的山歌:
“哎嘿——圣天子来了不纳粮哟,穷苦人翻身把歌唱......”
崇祯笑了。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在文华殿里被群臣逼得节节败退的傀儡天子,而是手握马克思主义利剑,誓要将这腐朽王朝彻底改造的穿越者。
京城就在前方,那里的豺狼虎豹正磨牙吮血。
但他早已备好了猎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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