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宫心海的提议,如同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层层需要仔细评估的涟漪。反抗军,眼狩令最直接的对抗者,海只岛的现人神巫女……他们掌握的情报网,对稻妻内部矛盾的深刻理解,以及那种在绝境中依然试图寻求外援的韧性,都显示出这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合作,意味着情报、资源、以及一条潜在的退路或助力。在稻妻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上,多一枚可用的棋子,尤其是处于幕府对立面的棋子,有时能起到奇效。比如,更早洞悉天领奉行或勘定奉行的某些针对愚人众或“拂晓之惠”的动作;比如,获取一些幕府严格管控的物资或信息渠道;再比如,在最极端的情况下,一个可供周旋或暂避的海外据点。
但风险同样巨大。与反抗军暗通款曲,一旦被幕府察觉,无异于外交上的自杀行为。至冬女皇在稻妻的利益布局可能遭受重创,他本人的安全将受到严重威胁,更重要的是,温迪会被卷入更大的风暴中心。雷电将军的“无想的一刀”,绝非虚言。而且,反抗军能否成事,仍是未知数。将筹码押在一个前景未明的势力上,不符合赵江一贯的作风。
还有“拂晓之惠”。它的存在本就敏感,若再与反抗军扯上关联,性质将彻底改变,从人道救济变为政治支持。届时,不仅这份微小的善举可能夭折,更会为那些接受救济的、本就脆弱的民众带来灭顶之灾。这违背了他设立基金的初衷——抚慰温迪,而非将他们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之后赵江想要看看温迪对海祈岛的看法
晚餐选在离岛一家以天妇罗闻名的小店。温迪果然被酥脆的大虾和茄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暂时忘却了下午那位神秘访客带来的疑惑。赵江看似随意地品尝着食物,实则脑中仍在高速运转。
“温迪,”赵江状似无意地开口,夹起一块炸莲藕,“你对海只岛,了解多少?”
“海只岛?”温迪咬着半只炸虾,含糊道,“就是那个和鸣神岛信仰不一样,现在还在反抗眼狩令的地方吧?听说他们的现人神巫女很聪明,用兵如神。”他眨眨眼,“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跟下午那个人有关?”
赵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听听外界的看法。你觉得,他们的反抗,有希望吗?”
温迪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翡翠色的眼睛里多了些认真的神色:“唔……这个问题好难。从道义上,我同情那些因为眼狩令受苦的人,也敬佩敢于站出来反抗不公的勇气。风追求自由,而眼狩令无疑是剥夺‘愿望’的自由。”他微微蹙眉,“但是……对手是雷电将军啊。那位可是真正的神明,执掌雷霆威光,追求‘永恒’的决心坚不可摧。反抗军的勇气值得称赞,但前路……”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荆棘遍布,希望渺茫。
他看向赵江,有些担忧:“赵江,你……不会是想掺和进去吧?那太危险了!”他太了解赵江,这个人一旦对某件事产生兴趣或评估价值,就很可能采取行动,而反抗军的事情无疑是巨大的风险源。
赵江看着他眼中清晰的忧虑,心中的天平微微倾斜。他淡淡道:“只是评估局势。稻妻越乱,对我们这些外来者而言,越需谨慎。”
他给温迪添了茶,转移了话题:“明日‘拂晓之惠’有一批新到的药品要分发,你去看看清单,有没有需要特别留意的。”
温迪的注意力果然被拉了回来,开始认真思考哪些人更需要哪些药品,暂时将海只岛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但最后赵江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是夜,温迪抱着斐林在廊下随意弹奏了一会儿,便有些困倦地回房睡了。赵江则仍在书房,灯火燃至深夜。
他铺开一张特制的稻妻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细微标记标注了各方势力范围、重要人物、资源节点以及“拂晓之惠”的发放点。反抗军控制的海只岛及周边岛屿被标记为浅蓝色,与幕府控制的鸣神岛等区域泾渭分明。
手指在海只岛与鸣神岛之间的海域轻轻划过。合作,风险太高,直接否决。但完全无视反抗军伸出的橄榄枝,也非明智之举。他们既然能找上门,说明已经掌握了一定的信息,强行切割或假装不知,反而可能引起不必要的猜忌或反弹。
需要一种……若即若离的接触。既不承诺,也不拒绝,保持一个可以获取信息、施加有限影响的窗口,同时将风险控制在最低。
他取过一张特制的信纸,用只有特定方式才能显现的密文书写。内容简洁:
“致‘五郎’先生:
‘长野原’订单已阅。特殊烟花制作工艺复杂,原料渠道需绝对稳妥,成品需确保安全稳定,燃放时机与环境尤须谨慎。可提供部分‘璃月硝石’供应商信息以供参考,具体采购与运输,需贵方自行负责。期待欣赏贵方独具匠心之‘烟花’。”
这封信措辞隐晦,但传递了几个关键信息:
1. 收到并理解合作意向(“订单已阅”)。
2. 提出合作前提:你们的事(特殊烟花\/反抗行动)自己负责,确保安全(不牵连我方)。
3. 给予有限、间接的“帮助”:提供“璃月硝石供应商信息”(可能指某些非敏感情报或边缘资源渠道),但“采购与运输自行负责”(不直接插手)。
4. 保持距离与观望:“期待欣赏烟花”(我们会关注你们的表现,再决定是否进一步)。
这既未应承任何实质性支援,也未关闭沟通渠道,还将主动权部分收回自己手中——提供什么信息、何时提供,由他决定。同时,将潜在的直接行动风险完全推给了反抗军。
他将密信封好,唤来一名绝对忠诚、擅长隐匿与传递情报的债务处理人。
“明日,以此身份,去长野原烟花店下这份‘特殊订单’。将信交给店主人,不必多言。留意是否有尾巴,处理干净。”
“是,大人。”
债务处理人领命离去,无声无息融入夜色。
几天后,债务处理人回报,信已安全送达长野原店,店主(显然是反抗军联络人)收下后并无异常反应,只是表示“会尽力满足客户需求”。同时,债务处理人还带回一个未经完全证实、但值得留意的消息:在他们前往长野原店不久后,似乎有社奉行终末番的忍者,在附近街区有过短暂而隐蔽的活动痕迹。
社奉行……神里绫人。赵江指尖轻敲桌面。这位神里家的年轻家主,果然一直关注着稻妻城的异常动向。“拂晓之惠”的慈善,黑崎组事件的余波,乃至可能与反抗军的任何接触,恐怕都落入了那双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眼眸。
这未必是坏事。社奉行奉行“仁”与“雅”,对眼狩令的态度本就微妙,与天领奉行、勘定奉行并非铁板一块。神里绫人察觉到某些“异常”,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或威胁到神里家,他更可能选择观察而非立刻干预,甚至在某些情况下,会默许一些对幕府政策形成“柔性对冲”的行为存在。
这无形中,为赵江在稻妻的某些行动(比如“拂晓之惠”),提供了一层模糊的“默许”或至少是“容忍”的空间。只要他不公开支持反抗军,不直接破坏幕府统治,不触及神里家的核心利益,那位心思缜密的家主,或许乐见一些“不受控但无害”的变量存在,以平衡稻妻内部越来越僵化的局面。
“继续观察社奉行动向,尤其是对‘拂晓之惠’及我等人员出入的监视程度。不必主动接触,保持常态。” 赵江对下属吩咐。
“是。”
又到了发放物资的日子。这次温迪软磨硬泡,赵江终于同意带他去一个相对安全、发放对象以妇孺为主的发放点看看,但要求他必须戴好兜帽,尽量不引人注意。
发放点设在一处神社外围的临时棚子下。温迪躲在稍远的树后,看着那些瘦弱的孩子领到一小包糖渍金平糖时眼中闪过的惊喜,看着憔悴的母亲们拿到干净的布料和针线时低声的感谢,看着一位失去神之眼后有些痴痴呆呆的老者,在吃到热乎乎的饭团时,无神的眼中似乎也泛起一丝极微弱的、属于“满足”的微光。
“这样……真好。”温迪轻声对身边的赵江说,虽然依旧为那些空洞的眼神感到难过,但看到切实的帮助能带来一点点改变,他心中的沉重确实被冲淡了些许。
赵江站在他身侧,目光扫过发放点,也扫过周围看似寻常的人群。他看到了人群中一两个身影,举止与寻常领救济者略有不同,目光更为警醒——那是他安排的便衣护卫。他也注意到了远处街角,一个卖杂货的小贩似乎在不经意间朝这个方向多看了几眼。
是社奉行的眼线?还是其他势力的探子?不重要。只要他们不靠近,不干扰,便随他们看去。
“走吧。”赵江对温迪道,“风有点大,小心着凉。”
温迪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吃到糖后露出一点点笑容的孩子,转身跟着赵江离开。
雨后的街道清冷湿润,空气里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赵江走在前面,步伐沉稳。温迪跟在他身后半步,看着他被风吹起些许的衣角,忽然快走两步,伸出手,轻轻勾住了赵江垂在身侧的手指。
赵江脚步未停,手指却微微屈起,回握住了那只温热的手。
指尖相触的温暖,驱散了周遭空气的微凉,也仿佛暂时隔绝了那些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暗流、算计与风险。
对于温迪而言,这一刻的安心与满足,源于眼前人的陪伴和那一点点得以实现的善意。
而对于赵江,他牵着温迪的手,走过稻妻阴晴不定的街道,心中对局势的评估从未停止。反抗军的棋子暂时搁置,社奉行的注视纳入考量,“拂晓之惠”的灯火在风雨中小心维持。这是一场精密的平衡,每一步都需谨慎。但他有信心掌控。
只要掌心的温度不变,这盘棋,他便有耐心和手段,慢慢下下去。直到,找到那个最符合他利益的、安稳的终局。或者,由他亲手创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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