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晨曦如同一柄冰冷的利刃,劈开了笼罩在江城上空的最后一丝夜色。
薄雾尚未散尽,街灯仍固执地亮着,映出石板路上斑驳水渍,像极了昨夜未干的泪痕。
审判并未如乔家野预想中那般到来。
他整夜未眠,守着盏灯,仿佛它能烧尽所有谎言与恐惧。
可当第一缕阳光爬上铁皮屋檐时,没有警察,没有查封,也没有网络暴民举着手机围攻——取而代之的,是几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
他们像是从城市最古老的缝隙里走出来的,在清晨六点钟、夜市尚无烟火气的死寂中,突兀地出现在他的摊位前。
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每一步都踩在时间的裂痕上。
他们不言不语,只是将水果、香烛、馒头等物轻轻放在摊前,动作虔诚得近乎仪式。
一位白发老妇颤巍巍要跪下,膝盖刚弯,泪水已先落下。
“使不得!”乔家野惊得差点打翻茶水,急忙上前搀扶。
话未出口,喉咙骤然灼痛,仿佛被烙铁烫过,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系统警告炸响:**否认“神迹”,必遭反噬**。
他硬生生咽回话语,冷汗浸透后背,指尖发麻。
不能说破,但也不能成神坛!
电光火石间,他抓出角落积灰的旧灯,用袖口狠狠擦净玻璃罩,摆在显眼处。
撕下红纸,提笔写下:“此灯供有缘人点,照的是自家心事,不照鬼神。”字迹潦草,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温柔。
老妇动作一僵,浑浊目光扫过字条,又看乔家野平静的脸,嘴唇微动,终究没再说什么,默默站直,鞠躬离去。
其余人面面相觑,放下东西悄然散去,像来时一样无声。
乔家野瘫坐椅中,刺痛渐消,可心更沉。
它成了某种寄托的出口,一个允许脆弱存在的角落。
阴影里,高青放下了长焦相机。
她已蹲守三天。
自“心诚则灵”红纸挂出后,买玉佛的人变了。
哭求神迹的少了,诉说往事的多了。
有人低声讲述孩子走失的细节,有人说起病床上再没能醒来的爱人,还有人只是坐在摊边,盯着灯火发呆,直到泪流满面。
一位母亲低语:“我想让走了的孩子知道,妈妈没放弃过一天。”
一位老爷子挑着鲜亮颜色喃喃:“老婆子走前最爱这色,给她捎一个。”
一个少年攥着玉佛问:“你说……她收到我写的信了吗?”
高青剪辑成三分钟短片,无旁白,只有低语与夜市嘈杂的背景音,风声、锅铲碰撞、远处孩童嬉笑。
标题《他们在买什么?
》,悄然上传。
当晚,播放量飙升至五十万。评论两极分化。
“他们买的不是玉佛,是念想。”
“摊主安静听着的样子,太温柔了。”
“这比任何宗教都真实。”
另一边则是嘲讽如潮:
“装神弄鬼赚钱罢了!”
“炒作!下一个带货的就是这破佛!”
“心理操控大师,建议查税!”
舆论顶峰时,打假主播周昭突袭夜市。
镜头对准人群,声音亢奋:“家人们!今天揭秘‘乔神’许愿骗局!看看这破摊子怎么收割中老年韭菜!”
他举着自拍杆怼脸拍摄,拦住一位正要离开的大姐:“你真信能找回失踪三年的女儿?别傻了,这是智商税!”
大姐冷冷盯着他,眼神像刀子刮过玻璃:“我信的是我每天去派出所、发传单一千多天没放弃的自己。我买的是念想,提醒我能再撑一天。你懂吗?你连听都不愿意听,凭什么评判我们?”
周昭笑容僵住,还想辩解,却被围观群众怒吼淹没:“你才在消费痛苦!”
“滚出去!别在这儿蹭流量!”
卖凉粉的大哥端起一碗滚烫汤底,大喝:“给你降降火!”
辣椒油、蒜末、花椒齐飞,浇了周昭一身。
直播画面剧烈晃动,弹幕刷满“干得漂亮”“年度最佳泼汤侠”。
他在哄笑中狼狈撤退,车门关上那一刻,对着镜头怒吼:“疯了!你们全被洗脑了!”
街对面春姨看得津津有味,笑得花枝乱颤。
趁人流未散,她拿出小黑板,歪歪扭扭写:“今日话题:你为什么信乔家野?”
食客们边吃边写,筷子蘸着汤汁在桌角划字,有人用手机备忘录拍照上传:
“他记得我走丢的娃叫苗苗。”
“我说活不下去,他说‘别怕,我在’,眼里没有笑话我。”
“我妈头七那天,他路过烧纸,顺手加了一双筷子。”
“他从不催我走,也不劝我坚强。”
“有一次下雨,他默默给我撑伞,自己淋湿半边。”
写的都不是神迹,而是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人情。
春姨拍照发朋友圈:“神不神我不知道,我家花甲粉明天起涨价五毛,支持乔老板继续‘胡说八道’。”
深夜,喧嚣散尽。
霓虹熄灭,只剩下几盏路灯和远处犬吠。
乔家野清点收入,皱眉——不到三百块,连租金都不够。
苦笑锁箱时,眼角瞥见角落一枚褪色红绳结,是那跳楼女人留下的。
他曾劝她“会好的”,她没回应,只留下这个结,缠在玉佛上。
他轻轻拿起,低语:“不是玉佛灵,是你五年没睡踏实的心,在听到‘会好的’后,终于愿意放过自己了。今晚,歇歇吧。”
话音落,夜风吹过,卷起几张废纸,掠过空荡的摊位。
一只黑猫跃上屋顶,嘴里叼着一截蓝色布条,上有模糊白熊图案。
他瞳孔骤缩——那是失踪女孩“苗苗”书包上的挂件!
他曾见过照片无数次!
警方悬赏公告贴满巷口,母亲每日在此徘徊,双眼枯竭如井。
心脏几乎停跳。
他不动声色,将红绳系在灯颈,仿佛划亮火柴点燃灯芯。
灯光摇曳,映着他深邃眼眸,也照亮那枚承载绝望与新生的红绳。
这一刻,他第一次觉得,这摊子或许不是骗局。
它是一个渡口。
有人在此告别,有人在此重逢,有人借一盏灯,把说不出口的话烧给风。
春姨收拾摊子喊道:“小乔,收摊了?快点,听说上面风声紧,街面不太平。”
风声紧?
乔家野望向夜市尽头的黑暗,心头一沉。
监控摄像头多了两个,巡逻车频次加密,城管突然开始严查占道经营。
更奇怪的是,连续三天,有人匿名送来三张照片:一张是空巷,一张是断墙,一张是废弃幼儿园的滑梯。
背面写着:“她还活着。”
有什么比网暴更麻烦的东西,正在逼近。
不是法律,不是舆论,而是某种更深的暗流——那些真正掌握“消失”规则的人,终于注意到了这个不肯闭嘴的小摊。
他吹熄蜡灯,火焰最后一瞬,映出墙上影子——那影竟微微抬手,似在回应谁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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