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站在队伍中,心里早已将太后咒骂了千百遍。
这老妖婆,自己心情不顺便要所有人跟着遭殃,她只盼着这煎熬能快点结束,一息也不想在这压抑的慈宁宫外多待。
忽然,一名内侍步履匆匆而来,手中捧着一锦盒,声称奉圣上旨意,有宝物进献太后,以慰圣心。
太后漫不经心地命人接过,打开锦盒的瞬间,脸色骤变!
那哪里是什么奇珍异宝,赫然是一柄雕刻着平南王标记的玉如意!
这分明是“三百忠魂案”中,逆党用来挑衅皇权的信物!
“砰——!”
一声脆响,那柄价值连城的玉如意被太后狠狠掼在地上,瞬间碎裂成无数片,飞溅的碎玉如同她骤然爆发的怒火。
“查!给哀家彻查!是谁!是谁将此等逆物送到御前,又送到哀家这里来的?!”
太后的怒吼声震彻殿宇,带着滔天的杀意,
“今日在场所有人,没有哀家的命令,谁也不准离开!给哀家跪到想明白为止!”
姜雪宁心中一沉,知道事情闹大了。
她们这些无辜的伴读,竟因这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波,被迁怒囚困于此。
殿外,春寒料峭,冰冷的青石板透过单薄的衣裙,寒意刺骨。
时间一点点流逝,夕阳西沉,暮色四合。起初只是疲惫,后来膝盖钻心地疼,再后来已是麻木。
其他女伴读们怨声载道,低低的啜泣和不满的抱怨声在寂静的宫道上微弱地回荡。
“凭什么啊……我们又不知道……”
“腿都快断了,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太后娘娘为何要迁怒我们……”
勇毅侯府内,气氛同样凝重。
“世子!不好了!”青锋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书房,脸色发白,
“宫里传来消息,平南王逆党竟将三百忠魂案的证物——一柄玉如意,送到了太后面前!太后震怒,将所有在场之人扣在慈宁宫外长跪,姜二小姐……也在其中,至今无法脱身!”
“什么?!”
燕临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案上的茶盏被带倒,茶水淋漓。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三百忠魂案……他们竟敢用此事挑衅到太后面前!”
他心急如焚,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步伐又快又乱。
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破局之法。
硬闯?那是找死,还会将勇毅侯府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求情?此刻正在气头上的太后,谁的话能听进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同冰水般浇透全身。
他空有世子身份,手握一些暗棋,但在皇权绝对的威严和这等敏感的政治风波面前,他竟显得如此渺小,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无法庇护!
焦灼间,一个名字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沈玠。
如同被一根冰冷的针刺入心脏,燕临的脚步猛地顿住。
沈玠……他最好的兄弟,也是……也是宁宁前世最终选择的人。
难道今生,他依旧要在宁宁危难之时,借助这个“情敌”的力量吗?
一种混合着嫉妒、不甘和深深无奈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撕裂。
【宿主!您情绪波动剧烈!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啊!】系统的声音急切地响起,
【姜小姐还在宫里跪着呢,那青石板多冷啊!时间久了,身子怎么受得了!】
“我知道!可是……”燕临拳头紧握,
【别可是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受点委屈算什么?
先把人平安救出来最重要!面子能和姜小姐的安危比吗?
想想她跪在那里多难受!】
系统的话像一记重锤,敲碎了他最后那点可笑的自尊和纠结。
是啊,还有什么比宁宁的安危更重要?别说只是向沈玠低头,就算是要他付出更大的代价,他也绝不会犹豫。
“备马!”
燕临猛地转身,声音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嘶哑,“去临淄王府!”
他必须亲自去一趟,才能显示出事情的紧急,也才能……压下心头那份翻涌的酸涩。
临淄王府外,燕临甚至等不及门房通传,几乎是硬闯了进去。
沈玠见他深夜来访,神色仓皇,也是吃了一惊:
“燕临?何事如此惊慌?”
“沈兄!”
燕临一把抓住沈玠的手臂,力道之大,让沈玠微微蹙眉。
他顾不得仪态,语速极快,“宫中出事了你可知晓?太后因三百忠魂案的玉如意震怒,扣留了所有在场之人长跪不起!”
“宁……姜雪宁她也在其中!我现在这身份,实在不便出面,恐火上浇油。”
“唯有拜托你,立刻进宫,想办法周旋,至少……至少先让她起来,让她回府!”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焦急,也是屈辱。
他燕临何时如此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尤其对方还是沈玠。
但他的眼光里面的担忧和恳求无比真切。
沈玠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
“竟有此事?母后她……我正要进宫探望母后。你放心,我即刻就去。”
他拍了拍燕临紧绷的肩膀,感受到手下肌肉的僵硬,心中了然,郑重道:“我会救她的。”
看着沈玠匆匆离去的背影,燕临僵立在王府庭院中,夜风吹拂,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和那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
【宿主,别多想,人救出来就好。】
“我知道。只是……这种无能为力,只能假手于人的感觉,真令人厌恶。”燕临望着宫墙的方向,声音低沉。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强大到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将她牢牢护在羽翼之下。
慈宁宫外,夜色已深。
姜雪宁跪得膝盖早已失去知觉,浑身冰冷,意识都有些模糊。
其他伴读更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沈玠的身影出现在宫灯的光晕下。
“参见殿下!”内侍宫女们慌忙行礼。
沈玠目光扫过地上跪倒的一片身影,迅速锁定了那个纤细单薄、几乎摇摇欲坠的姜雪宁,心头莫名一紧。
他立刻对看守的宫人道:
“母后正在气头上,迁怒于这些伴读也无济于事。如今夜深露重,若是哪位小姐因此染上风寒,反倒不美。”
“都起来吧,各自回府去,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宫人如蒙大赦,连忙称是。
“谢殿下恩典!”伴读们几乎喜极而泣,在丫鬟的搀扶下,艰难地起身,相互搀扶着匆匆离去。
姜雪宁也想随着人流离开,奈何双腿麻木,刚一站起便是一阵钻心的酸麻刺痛,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小心。”
沈玠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手虚扶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苍白疲惫的小脸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旁人略长了那么一瞬。
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怜悯,或许……还有一丝受燕临所托之外,悄然滋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探究与欣赏。
姜雪宁低声道谢,避开他的触碰,强忍着不适,快步融入离宫的人流中。
这一幕又被薛姝瞧见,好在她没在意太多,只顾着看沈玠去了。
沈玠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马蹄声在宫墙外的暗巷里止住。
燕临勒紧缰绳,远远就看见宫门处人影晃动——是沈玠到了。
他悬着的心刚落下半分,刚才却眼睁睁看着沈玠的手虚虚扶上姜雪宁的手臂。
尽管宁宁立刻避开了,尽管知道这只是礼节性的搀扶……
可那一瞬间,燕临的指节还是猛地攥紧了粗糙的马缰,勒得掌心一阵刺痛。
他死死盯着那边,眼底像是泼翻的浓墨,暗沉得不见一丝光。
宁宁总算平安了。
这本来是该高兴的事。
可为什么,心里却像堵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一种混合着无力、嫉妒和强烈不甘的情绪,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沈玠那看似无意的一瞥,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他心里最隐秘的角落。
或许沈玠自己都未曾察觉,但燕临却看得分明,沈玠对宁宁产生了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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