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早餐的气氛安静而略显沉闷。长长的餐桌旁，李长安坐在主位，千鹤和雅司分坐两侧。食物精致而传统，但雅司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偷偷抬眼看一下父亲。
李长安用餐时话不多，只是偶尔会对千鹤就菜肴点评一两句，或者问雅司一句“合胃口吗？”。他能感受到儿子那无声的注视，但他并没有刻意去延长这顿早餐。
当管家悄无声息地进来，示意车辆已经备好时，李长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雅司：“我离开后，要听母亲的话，认真学习。”
雅司立刻放下筷子，挺直小身板：“是，父亲大人！我会努力的！”
李长安点了点头，又对千鹤交代了一句：“家里，就辛苦你了。”
千鹤温顺地垂下眼帘：“请您一路保重。”
没有过多的告别言语，李长安起身，一如他每次离开时那样，干脆利落。他再次轻轻拍了拍走到身边送行的雅司的头，这一次，动作似乎比昨晚稍微自然了些许。
然后，他便转身，在常飞和早已等候在门厅的凯瑟琳等人的簇拥下，走出了宅邸大门。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行到门前，车门打开，他矮身坐了进去，没有回头。
雅司被母亲牵着，站在玄关处，看着父亲的车队缓缓驶离，直到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宅邸厚重的大门缓缓关上，将外面世界的光线与声响隔绝，也仿佛将刚刚那一丝短暂的、属于父亲的气息彻底封存。
庭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剩下清晨的阳光和鸟鸣。雅司低下头，看着光洁如镜的地板，心里空落落的。
他知道，下一次见到父亲，可能又是很久以后，伴随着新的、昂贵的，却无法替代陪伴的礼物。
纽约，艾德威尔德国际机场的私人航站楼区域。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湿冷的寒风卷过空旷的停机坪。李长安的超级星座的隐情逐渐平息，地勤人员迅速上前。
舱门打开，李长安——步下舷梯。
之所以李长安直接回到纽约而不是先返回华盛顿，那是因为看在李长安在南越劳苦功高，国务卿杜勒斯的特许，让他直接返回纽约，还特意给了3天假期。
凯瑟琳紧随其后，她脸色苍白，眼神深处残留着未散的惊悸，手臂上被玻璃划伤的伤口在西装下隐隐作痛，提醒着不久前的西贡惊魂。
那辆熟悉的黑色劳斯莱斯已经等待在停机坪。
李长安没有立刻上车，他转向凯瑟琳，递过一个金色卡片。
“去cA酒店，彻底放松几天，这是命令。”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平稳，“南越的事情，暂时忘掉。”
凯瑟琳接过卡片，指尖微颤，低声道谢后，走向了另一辆等候的酒店车辆。
李长安又看向一直沉默跟在稍后位置的常飞。“常飞，”他吩咐道，“，米国相对安全，你也直接回家休息吧，这几天辛苦了，多陪陪你老婆。”
常飞略微迟疑，目光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环境，确认无异后，才干脆利落地点头：“是，先生。”
随即转身，利落地走向停车场另一侧自己那辆不起眼的福特轿车。
李长安这才坐进劳斯莱斯温暖的后座。车厢内真皮与木质混合的香气熟悉而令人放松。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西贡街头闷热的空气、刺耳的枪声、飞溅的玻璃碎片……画面不受控制地闪回。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这些压回心底。
车子平稳地驶向长岛。窗外掠过的都市景象逐渐被宁静的、点缀着秋日斑斓色彩的庭院和宅邸所取代。当劳斯莱斯最终滑入那条熟悉的私人车道，停在乔治亚风格庄园的门廊前时，李长安感到一直紧绷的神经似乎稍微松弛了一些。
他推开车门，踏上门廊。利奥已无声地打开大门。
暖意与食物香气扑面而来。壁炉里的火焰跳跃着，映照着门厅。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客厅的窗边。
陈芸莉和陆曼芸正并肩坐在沙发上。芸莉手中是一只即将完工的虎头鞋，曼芸则在缝制一件小小的婴儿兜肚。听到动静，她们同时抬起头，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那笑容里是纯粹的等待与安宁。
“回来了？”芸莉的声音软糯。
“路上辛苦吗？”曼芸放下针线，目光关切。
“嗯，回来了。”李长安脱下大衣递给管家，声音刻意放得轻松。他走过去，俯身轻轻吻了吻她们的额角。
就在这时，徐桂英从连接厨房的走廊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刚洗好的、红艳艳的苹果。
“长安回来啦？”徐桂英脸上堆满了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正好，我刚洗了水果。这趟出差还顺利吧？看你，人都清减了些。”
她说着，将果盘放在茶几上，目光慈爱地在女儿和女婿之间流转。
“妈，我没事，一切都好。劳您惦记，也辛苦您照顾芸莉了。”李长安恭敬地回应。对于这位丈母娘，他一直保持着尊重。
“自家人，说什么辛苦不辛苦。”徐桂英摆摆手，又看向芸莉，“芸莉这阵子胃口时好时坏的，得多费心照看着点。曼曼倒是省心些。”
晚餐的气氛温馨而融洽。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家常却精致的菜肴：油光红亮的红烧肉，肉质颤巍巍的，入口即化；清蒸海鲈鱼，火候恰到好处，鱼肉鲜甜嫩滑；还有清炒豆苗，冬瓜排骨汤。
徐桂英不时给李长安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在外面肯定吃不好。”也不忘照顾两个孕妇，叮嘱她们营养要均衡。
席间的话题围绕着家长里短。徐桂英说着附近庄园主家发生的趣事，抱怨着纽约春天变化无常的天气；芸莉和曼芸则聊着给孩子准备小衣裳的进度，猜测着孩子的模样。
李长安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微笑应和，享受着这难得的、隔绝了外界风雨的平静。
晚餐后，李长安陪着她们在起居室稍坐片刻，喝了杯热茶。
留声机里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徐桂英则又开始张罗着给芸莉热牛奶，说是要补钙。
眼见夜色渐深，芸莉和曼芸面上也都有了倦意，李长安便温言让她们早些休息。
“我去泡个澡，解解乏。”他对她们说。
他独自走上二楼，来到主卧旁宽敞的浴室。巨大的黄铜浴缸已经由细心的仆人放满了热水，水面上漂浮着几片干燥的薰衣草和洋甘菊，蒸腾起带着安抚功效的馥郁蒸汽。
李长安缓缓褪去衣衫，将身体沉入温热的水中。恰到好处的水温瞬间包裹住他每一寸疲惫的肌肤和紧绷的肌肉，让他几乎喟叹出声。
他向后靠去，头枕在光滑的浴缸边缘，闭上眼睛。
浴室里很安静，只有水流轻微晃动的声响和自己缓慢的呼吸声。
热力渗透进四肢百骸，试图驱散骨髓深处积压的寒意与紧张。
他就这样静静地浸泡着，感受着体力与精神一丝丝的缓慢回流。
直到水温渐渐变得温凉，他才有些不舍地起身，用柔软厚实的埃及棉浴巾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丝质睡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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