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光球，那颗本应在太虚观上空绽放的死亡太阳，在它诞生的母体——【镇邪灭道炮】的炮身中央，悍然引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伸又压缩。
极致的光芒吞噬了一切色彩，紧接着，是极致的寂静。那是一种连灵魂都能被震碎的、绝对的虚无。所有人的听觉都被这超越极限的能量爆发瞬间剥夺了。
然后，毁灭的声浪才姗姗来迟。
“轰——！！！！！”
那不是雷鸣，不是山崩，而是天穹碎裂的声音。
以【镇邪灭道炮】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环形冲击波，携带着撕裂一切的符文碎片和高能粒子，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首当其冲的，是悬浮在巨炮周围，负责护航的数十艘小型符文飞艇。它们就像被扔进风暴中的纸片，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在瞬间被分解、气化，连一丝残骸都未留下。
紧接着，冲击波狠狠地撞在了大地上。
方圆数公里内的军事营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抹过。帐篷、车辆、防御工事，在一瞬间被夷为平地，掀起的泥土和金属碎片被卷入狂暴的能量风暴中，形成了一道遮天蔽日的、灰黑色的死亡龙卷。
那些因指令冲突而陷入混乱和对峙的士兵们，上一秒还在为信仰和命令而争执，下一秒，就被无差别地卷入这场源于内部的毁灭之中。没有惨叫，没有哀嚎，因为在这样绝对的力量面前，生命脆弱得连发出声音的资格都没有。
太虚观，这座悬浮于空中的孤岛，成了风暴中最危险的礁石。
毁灭性的冲击波撞在太虚观的守护阵法上，激起了万丈高的、如同实质般的灵力涟漪。整座浮空山剧烈地摇晃着，仿佛随时都会从空中坠落。殿外的追随者们东倒西歪，被这股天威骇得魂飞魄散，只能死死地抓住地面，在绝望中等待着末日的降临。
传道殿内，陆尘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遭重击，向后倒去。他布下的阵法，在承受冲击的瞬间便已濒临破碎，巨大的反噬力几乎将他本就油尽灯枯的道基彻底撕裂。
“先生！”老方眼疾手快地冲上来，死死地扶住他。
陆尘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嗡鸣，但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目光死死地盯着殿外那片被幽蓝色光焰笼罩的世界。
他赌赢了。
但代价，远比他想象的要惨烈。
***
后方总指挥部。
巨大的冲击波被指挥部的多层能量护盾堪堪挡住，但剧烈的震动依旧让整个钢铁堡垒如同风雨中的小船。警报声、惊呼声响成一片。
审判官何晏，却依旧静静地站在全息沙盘前，纹丝不动。
他看着沙盘上那些代表着自己军队的蓝色光点，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成片成片地消失，化为代表着“信号丢失”的灰色。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湛蓝的电子眼，只是冷静地计算着损失。
“……【镇邪灭道炮】彻底损毁。护航舰队全灭。第一、第二、第三集团军，预计战损超过百分之九十。指挥系统百分之七十三的节点被物理摧毁……”
副官在一旁，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像筛糠。他看着何晏，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何晏……大人……”他颤抖着说，“我们……我们……”
“安静。”
何晏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他抬起手，关闭了那些吵闹的警报。整个指挥部，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他缓缓转过身，湛蓝的目光扫过指挥部里每一个惊恐万状的工作人员。
“看来，机器里混进的‘病毒’，比我想象的要多。”他的声音平稳得令人不寒而栗，“既然常规的杀毒程序已经失效，那就只能启动最原始的……物理清除了。”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向指挥部深处一扇由厚重合金打造的、布满了血色符文的门户。
他将手掌按在门上，掌心的皮肤裂开，露出下面闪烁着符文光芒的机械骨骼。
“最高权限认证：何晏。”
“激活……【血滴子】卫队。”
“清算协议……启动。”
血色符文骤然亮起，那扇沉重的合金大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后，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黑暗中，一双双猩红色的、不似人类的眼睛，陡然睁开。
一股混杂着铁锈、鲜血和浓郁诡异之力的气息，从门内喷涌而出。
“命令，”何晏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清扫所有‘故障零件’。”
“第一目标：所有拒绝执行【强制执行】序列的单位指挥官，格杀勿论。”
“第二目标：所有发生武装对峙的单位，无差别净化。”
“第三目标：强行接管【镇邪灭道炮】残骸，回收‘核心’。任何阻拦者，格杀勿论。”
“去吧。”
“让这场闹剧，落幕。”
“遵命，主人。”
一个嘶哑、扭曲、仿佛由无数人声交叠而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紧接着，数十道漆黑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门内涌出，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闪电，冲入了外面那片混乱的、被战火与爆炸笼罩的废墟之中。
一场由【九城盟约】发起的围城之战，在这一刻，彻底演变成了一场血腥、残酷的……内部清洗。
***
一片狼藉的战场上。
副指挥官赵毅，正带着仅剩的亲卫，在一处被炸塌了一半的掩体后，艰难地组织着防御。他浑身是血，一条手臂已经不自然地扭曲，但他依旧死死地握着枪，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高远的广播，林柏的自爆，彻底引爆了军队的混乱。忠于何晏的督战队，与他们这些“叛乱者”展开了激战。爆炸发生后，幸存的建制被打散，整个战场变成了一锅沸腾的粥，敌我难辨。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掩体上方。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的人形生物，但它的四肢关节呈现出一种反向的、如同昆虫般的扭曲结构。它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块光滑的、铭刻着血色符文的金属板。
【血滴子】。
赵毅的瞳孔猛然一缩。这是审判庭最神秘、最恐怖的直属卫队，传说他们都是用旁门邪术和禁忌科技改造而成的怪物，没有痛觉，没有情感，只听从何晏一个人的命令。
那名【血滴子】的金属面具上，红光一闪，似乎锁定了赵毅。
“目标确认：赵毅。罪名：叛乱。执行……清除。”
嘶哑的声音响起，【血滴子】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
下一秒，它已经出现在赵毅面前，手臂化作一道锋利的骨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他的心脏。
赵毅身经百战，反应极快，下意识地侧身闪避。但骨刃的速度太快了，依旧在他的胸前，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剧痛传来，赵毅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完了。
他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自己绝不是这种怪物的对手。
然而，就在那名【血滴子】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彻底终结他生命的时候，它那光滑的金属面具上，血色的符文，突然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频率，闪烁了一下。
【血滴子】的动作，出现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停顿。
它似乎……在接收某个新的指令。
然后，它动了。
但它攻击的目标，却不是近在咫尺的赵毅。
它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从赵毅身边一掠而过，扑向了掩体另一侧。
那里，一名刚刚还在与赵毅并肩作战的、隶属于第三集团军的团长，正满脸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噗嗤——”
骨刃，毫无征兆地刺穿了那名团长的胸膛。
那名团长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缓缓低下头，看着穿透自己身体的骨刃，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赵毅彻底愣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血-滴子】会突然攻击友军？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在这片混乱战场之外，一个看不见的“渔翁”，已经悄然撒下了他的网。
***
太虚观，囚禁魏长卿的静室。
魏长卿盘腿坐在地上，双眼紧闭。他虽然被废除了所有力量，变成了一个凡人，但他那颗曾经容纳了无数诡术和阴谋的大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他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
在他的意识深处，一扇无形的、由数据构成的“门”，已经被悄然打开。
这扇门，通往【深渊数据库】。
萧月用来锁住数据的【道心之契】，确实强大。但她忽略了一点，魏长卿对“人心”的理解，对“规则漏洞”的利用，早已登峰造极。
他确实无法直接破解【道心之契】，但他可以“绕过”它。
他利用契约中那一丝微弱的、允许他“有限访问”的权限，如同一个最高明的黑客，在数据库的汪洋大海中，找到了一个被何晏自己都忽略了的后门。
那就是【血滴子】卫队的底层控制协议。
这些怪物，为了保证绝对忠c，其核心逻辑中，植入了一套基于【诡则】的识别系统。而这套系统的部分源码，就储存在【深渊数据库】的某个加密角落里，作为备份。
现在，这个备份，成了魏长卿的武器。
当何晏激活【血滴子】的瞬间，魏长卿也同时动了。
他没有试图去抢夺控制权，那是痴人说梦。他只是通过那个后门，悄无声息地，在【血滴子】的【敌我识别】逻辑中，添加了几行小小的“补充条款”。
比如——
`[补充条款 7：目标‘王振’（第三集团军团长），判定为【墨家】潜在同情者，威胁等级提升至‘高’。在执行主要任务时，若该目标出现在攻击范围内，可‘顺便’予以清除。]`
`[补充条款 12：目标‘李牧’（后勤部副部长），在林炡议员的派系斗争中，曾多次反对何晏大人的预算申请。威胁等级：中。建议在回收【镇邪灭道炮】核心时，制造‘意外’，将其清除。]`
……
一条条看似无足轻重的“补充条款”，被他精准地植入到了不同的【血滴子】小队任务序列中。
这些目标，全都是他在【九城盟约】内部的政敌，或者是在他看来，未来可能会阻碍他计划的人。
何晏的铁腕清算，旨在清除“叛乱者”，巩固自己的绝对统治。
而魏长卿，则像一个躲在阴影中的渔翁，借着何晏掀起的滔天巨浪，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自己的渔网，撒向了那些他早就想除掉的“鱼”。
一场镇压叛乱的血腥清洗，就这样，在他的暗中操纵下，悄然变成了一场为他自己扫清未来道路的……完美谋杀。
废墟之上，血流成河。
【血滴子】如同最尽职的屠夫，高效地执行着来自何晏的命令，同时也“顺便”执行着来自魏长卿的“建议”。
没有人知道，在这场秩序的内爆之中，真正的赢家，既不是发动兵谏的赵毅，也不是试图格式化一切的何晏，更不是那个还在为胜利付出惨痛代价的陆尘。
而是那个被囚禁在山巅之上，看似已经失去一切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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