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 `[00:09:59]`
九城盟约的战争机器，如同一头被唤醒的远古巨兽，每一个齿轮都已咬合，每一根血管都充斥着毁灭的能量。悬浮于天际的【镇邪灭道炮】，其炮口汇聚的幽蓝色光芒已经亮到了极致，将黎明前的黑暗驱散，却带来了比黑暗更深沉的绝望。
那光芒如同一颗新生的太阳，但它不会带来温暖，只会带来净化一切的死亡。
太虚观内，气氛压抑到了冰点。所有追随者都聚集在传道殿外，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悬在头顶的、足以将山脉夷为平地的恐怖威压。有人在低声啜泣，有人在绝望地祈祷，更多的人只是麻木地望着殿内那个盘坐的身影。
陆尘，他们唯一的希望，此刻却像一尊即将风化的石像，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先生……他……”一个少年颤抖着问身边的老方。
老方紧紧抿着嘴，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那双死死攥住的拳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他不知道陆尘的计划是什么，他只知道，他必须相信。
传道殿内，陆尘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带着符文残光的浊气。神念的极限透支，让他的大脑如同被无数钢针穿刺，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撕裂般的剧痛。但他顾不上这些，他的心神，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山下那座庞大的军事要塞，静静地等待着。
他种下的三颗种子，现在，该到发芽的时候了。
***
倒计时 `[00:08:42]`
【镇邪灭道炮】能源核心控制室。
首席工程师林柏，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呆呆地站在主控台前。他脚边，是那块摔碎了屏幕的数据板，上面还残留着他家人名字的影像。
“林工？林工？”通讯频道里传来下属焦急的呼叫，“最后的【能量循环校准】程序即将启动，请您确认最终指令！”
林柏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主控屏幕上不断滚动的蓝色数据流。
能量循环校准……
这是发射前的最后一道安全程序。它会确保巨炮的能量输出稳定、精准，不会因为能量过载而损伤炮体自身。这是一个极其复杂且精密的程序，只有他这个首席工程师，才有权限进行最后的微调。
他的脑海中，两个画面在疯狂地交替闪烁。
一边，是巨炮发射后，太虚观连同那座浮空山一起化为飞灰的末日景象。
另一边，是他的妻子、女儿、儿子，被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带走，送进冰冷的实验室，成为“伽马组储备素材”的恐怖画面。
他守护的秩序，要毁灭他守护的家人。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灵魂上，让他痛不欲生。
“林工？！”下属的声音愈发急切。
林柏深吸一口气，那股冰冷的空气仿佛冻结了他的肺。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放到了控制台上。
他的手指，在那些复杂的符文按键上，以一种近乎本能的速度飞快地舞动着。那不是在执行常规的校准程序，而是在写入一段全新的、极其隐蔽的附加指令。
那是一段基于能量循环悖论的【逻辑死锁】。
它不会立刻引发警报，也不会阻止能量的汇聚。它只会在能量达到发射阈值的最后一瞬间，强行在主能量循环路径上，制造一个微小到几乎无法被检测到的“回路节点”。
这个节点，会让那股足以毁灭山脉的庞大能量，无法百分之百地倾泻出去。一小部分，仅仅是一小部分能量，会被强制导回至炮体自身的能源循环系统中。
对于【镇邪灭道炮】那庞大到恐怖的能量总额来说，这一小部分，也足以造成……致命的错误。
“校准……完成。”林柏用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对着通讯器说完了最后三个字。
他按下了确认键。
绿色的确认灯亮起，控制室里响起一片松了口气的欢呼。没有人察觉到，在他们看不见的代码底层，一颗定时炸弹，已经被悄然激活。
林柏缓缓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朵献给家人的，最后的烟火。
***
倒计时 `[00:06:13]`
第二集团军移动指挥车内。
副指挥官赵毅，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那段来自【铁面】西蒙的录音，还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诱饵……”
“百分之七十到八十五的阵亡率……”
“代价，在可接受范围内……”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捅进他的心脏。
“报告副指挥官！”一名传令官冲了进来，敬了个军礼，大声喊道，“先锋第一、第三、第五突击营已完成集结，请求下达推进指令！按照计划，他们将在倒计时五分钟时，开始全线冲锋！”
赵毅缓缓转过身，看向那名年轻的、满脸狂热与兴奋的传令官。他仿佛能看到，一个小时后，这个年轻的生命，就会变成数据模型里那个“可接受的代价”之一。
他的目光，扫过指挥车外那些整装待发的士兵。他们是九城盟约最精锐的战士，是残道纪元最锋利的刀。他们信任他，愿意为他去死。
而他，却要亲手将他们送进一个早已设计好的绞肉机里。
不。
赵毅的心中，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怒吼。
不！
“指令……驳回。”赵毅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传令官愣住了，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什……什么？副指挥官阁下，您说什么？”
“我再说一遍。”赵毅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推进指令，驳回。所有部队，原地待命。”
“可是……这违反了总指挥部的作战计划！【铁面】大人那里……”
“指挥链出现异常。”赵毅冷冷地打断了他，目光如刀，“我怀疑我们的通讯系统遭到了【异端】的逻辑渗透，我无法确认现在收到的每一条命令是否都源于最高指挥部。在完成通讯线路的全面自检之前，第二集团军，任何单位，不得擅自行动。”
这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在与掌握着诡异道法的敌人作战时，任何谨慎都不为过。
传令官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在赵毅那冰冷的眼神逼视下，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敢说，敬了个礼，转身跑出去传达命令。
看着传令官离去的背影，赵毅深吸一口气，迅速转身，在自己的加密控制台上，飞快地操作起来。
他没有进行什么狗屁的“通讯自检”。
他打开了一个隐藏极深的加密频道，这个频道，只连接着军中另外几个和他一样，对高层那些冰冷的“数据决策”早已心怀不满的指挥官。
一行简短的信息，被他发送了出去。
`“诱饵计划启动。我们，就是代价。”`
信息发出的瞬间，他便切断了频道，删除了所有记录。
他不知道这行信息会起到多大的作用，他只知道，他不能再沉默下去。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兄们，去当那个“必要的牺牲品”。
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第一次，因为一个关键齿轮的拒绝转动，而发出了刺耳的“嘎吱”声。
***
倒计时 `[00:03:54]`
远在数十公里外的后方总指挥部。
审判官何晏，正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全息沙盘。沙盘上，代表着第二集团军的蓝色光点，本该如潮水般向前推进，此刻却诡异地停滞在原地。
“报告，”一名数据分析师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第二集团军指挥官赵毅上报，怀疑通讯线路遭到逻辑渗透，正在进行紧急自检，请求延迟推进。”
何晏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逻辑渗透？赵毅虽然多疑，但绝不是一个在关键时刻会掉链子的人。
“接通【铁面】西蒙的频道。”何晏冷冷地命令道。
“是。”
很快，沙盘上浮现出【铁面】那张如同金属面具般的脸。
“何晏大人。”
“西蒙，你的副官在搞什么鬼？”何晏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报告大人，赵毅的判断符合战时条例。在确保指挥链绝对安全之前，暂缓冲锋是正确的选择。”【铁面】的回答，同样像一段预设好的程序。
何晏沉默了。
西蒙的回答……也符合条例。一切都合情合理，找不到任何破绽。
但他那如同超级计算机般的大脑，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协调。
前线的执行效率，比他预估的，慢了百分之三点七。
这个误差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他设计的这台精密机器而言，任何误差，都意味着有未知的变量介入。
“命令所有监察单位，将对第二集团军的监控等级，提升至最高。”何晏下达了新的指令，“我要看到他每一个士兵的生理数据。”
“正在执行……报告大人，第二集团军的通讯自检，干扰了我们的数据回传。目前收到的所有反馈信息均为……‘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
这四个字，让何晏心中那股不协调的感觉，瞬间被放大了。
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所有的指示灯都亮着绿灯，但你知道，它就是坏了。
这台他亲手打造的，由绝对秩序和冰冷逻辑构成的战争机器，它的神经末梢，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悄然麻痹。
他看不见，摸不着，但他能感觉到。
“有意思……”何晏低声自语，湛蓝的电子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猎人发现猎物踪迹般的兴奋光芒。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数十公里的空间，死死地锁定在远处那座浮空山上。
“陆尘……这就是你的手段吗？”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小聪明，毫无意义。”
他抬起手，接通了最后一个，也是最高权限的频道。
“【镇邪灭道炮】听令。”
“放弃常规发射程序。”
“启动……【强制执行】序列。”
“无论能量循环是否稳定，无论校准是否完成。倒计时归零的瞬间，给我……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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