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由【墨道】开辟的秘密路径,萧月感觉自己像是从一条狭窄幽深的隧道中,被猛地抛了出来。
眼前的景象,让她的【道心法身】本能地一滞,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的全部意识。
那不是墙,也不是海。
那是一片广阔到无边无际的、缓慢蠕动着的……“病变体”。
它由无数破碎的、扭曲的、相互矛盾的数据流和逻辑碎片构成,像是一个被彻底玩坏了的程序,却又诡异地“活”了过来。冰冷的蓝色数据和代表着【诡则】污染的暗红色代码,在这里以一种令人作呕的方式纠缠、融合,形成了一片不断增殖、不断自我吞噬的数字癌变组织。
这里没有规律,没有秩序,只有纯粹的、毫无意义的混乱。
时而,你能看到一段完整的代码,在下一个瞬间就被另一段毫不相干的乱码撕碎、吞噬。时而,一个清晰的人脸会在数据流中一闪而过,紧接着就被拉伸、扭曲成无法形容的几何形状,发出无声的、只有在逻辑层面才能感知到的凄厉尖啸。
这就是【深渊数据库】的“防火墙”。
一个由纯粹的疯狂和矛盾构成的……【诡则黑域】。
它就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却在永恒尖叫的深渊,横亘在萧月的面前。任何正常的、遵循逻辑的“物体”一旦靠近,下场只有一个——被这片混乱所同化,成为它疯狂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那枚来自【矩子】的信标,在她的识海中,发出了最后一道微弱的光芒。
“朋友,我墨家的指引,到此为止了。”苍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你眼前所见,便是何晏最大的罪孽,也是他最强的壁垒。”
“他曾试图将【诡则】的力量,解析并转化为可以被《铁律》控制的武器。为此,他进行了无数次实验,将捕获的【诡异之力】本源,与最底层的世界逻辑协议强行融合。这些实验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失败的产物,没有被销毁,而是被他弃置于此,最终形成了这片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数据诡域】。”
“这里,是无数失败实验品的坟场,也是无数被用作实验素材的、无辜意识的哀嚎之地。它的本质,是‘反逻辑’的。任何试图用常规逻辑去解析它的行为,都会被它视为‘食物’,瞬间被其吞噬、扭曲。”
“我们无法为你提供任何通过的方法。我只能给你最后的警告——”
【矩子】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
“绝不可强行闯入。否则,你的【道心法身】会在接触它的瞬间,被彻底污染,万劫不复。”
话音落下,那枚信标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与周围混乱的数据背景融为一体,再也无法被感知。
墨家的引路灯,熄灭了。
萧月,再一次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
她静静地悬浮在这片“癌变体”的边缘,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能将任何理性思维撕成碎片的逻辑风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连陆尘在感知到这里的瞬间,都会感到心悸。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危险了。
这是一种来自“存在”层面的、根本性的对立。她是秩序的产物,而眼前的,是秩序的尸体上,长出的最恶毒的混乱之花。
她尝试着运转陆尘教给她的符箓逻辑,试图从这片混乱中,找到一丝一毫的规律。哪怕是一个微小的漏洞,一个可以被利用的盲点。
然而,她的神念刚刚探出,就像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
“滋啦——”
一声无法用声音形容的刺耳噪音,在她的意识中炸开。她探出的那缕神念,瞬间被无数矛盾的逻辑所包裹、撕裂、污染。一种难以言喻的疯狂感,顺着那缕神念,疯狂地反向侵蚀而来。
萧月脸色剧变,当机立断,用【守护】之念化作利刃,狠狠斩断了自己与那缕神念的连接。
即便如此,她的【道心法身】还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她失败了。
而且败得无比彻底。
她的分析,她的逻辑,她引以为傲的审判官思维,在这片【诡则黑域】面前,不仅毫无用处,反而成了最致命的毒药。
……
太虚观,上清主殿。
“噗!”
陆尘的身体猛地一颤,又一口黑血喷洒而出,溅落在身前的符文阵法上,发出一阵轻微的“嗤嗤”声,仿佛烙铁落入水中。
“陆尘先生!”
老方和柳扶风同时惊呼出声,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想要扶住他。
“别碰法阵!”陆尘低喝一声,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他强行稳住身形,双手死死掐着法诀,维持着【神游太虚】仪式的运转。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生命力被过度透支的惨白。
刚才,就在萧月的神念被污染的瞬间,作为连接点的他,也承受了那股“反逻辑”力量的一丝冲击。
仅仅是一丝,就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雪上加霜。
他终于亲身体会到,那片【诡异黑域】到底有多么恐怖。
那不是力量层面的强大,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剧毒”。它存在的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一切正常逻辑的否定。
“先生……”阿木看着陆尘的样子,眼圈都红了,紧紧抱着妹妹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大殿内的其他幸存者,也都满脸担忧地围了上来,他们刚刚才在陆尘的引导下,感受到了希望,可现在,这位带给他们希望的先生,却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陆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他没有去看众人,目光仿佛穿透了殿顶,落在了那片无形的、冰冷的数据空间。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所有人解释。
“你们还记得我说的‘水’和‘泥浆’吗?”
众人纷纷点头。
“现在,萧月面对的,已经不是一杯泥浆了。”陆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重,“那是一片……由纯粹的‘剧毒’构成的海洋。任何干净的水滴进去,都会瞬间变成剧毒的一部分。”
“她不能去分析,不能去理解,甚至不能去‘看’它。因为任何主动的、带有逻辑性的行为,都是在‘饮鸩止渴’。”
柳扶风的心彻底沉了下去:“那……那该怎么办?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办法……”陆尘闭上了眼睛,额角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滑落,“我不知道。我教了她所有我能教的。符箓、阵法、道心……但眼前的局面,已经超出了所有已知的‘术’的范畴。”
“这不再是技巧的考验,而是对‘道’的终极拷问。”
他能做的,就是死死维持住这道连接。至少,要让萧月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她身后,还有一盏灯,在等着她回家。
……
冰冷的数据空间中,萧月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无力。
【矩子】的警告,陆尘的教诲,还有自己刚刚那次失败的尝试,都在告诉她同一件事:此路不通。
所有的方法都是错的。
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她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的旅人,前方是万丈深渊,身后是穷追不舍的猛虎。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她能感觉到,身后那片正常的【逻辑天网】区域,已经开始出现一些不正常的波动。何晏的【逻辑审判者】部队,随时都可能循迹而来。
她没有时间了。
放弃吗?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狠狠掐灭。
她想起了陆尘喷出的那口鲜血,想起了幸存者们那充满希望的眼神,想起了自己斩破心魔时立下的誓言。
她不能放弃。
如果所有已知的路都是错的,那就意味着,一定有一条未知的、藏在所有表象之下的路。
可是,那条路在哪?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意识从那片恐怖的【诡则黑域】上移开。她不再去看它,不再去想它。
她开始回忆。
回忆陆尘教给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符文。
“……以德为墨,以愿为笔……”
“……道心为舟,魂渡铁幕……”
“……化作一道水流本身,悄无声息地汇入大海……”
“……试着用你们的心,去‘触摸’这两种力量……”
心?
触摸?
第四堂课……【感应】!
一道闪电,猛地划破了她脑海中的重重迷雾。
是了!我一直都错了!
陆尘教的最后一课,不是让我去“分析”诡异,而是让我去“感应”它!
分析,是理性的,是逻辑的,是用已知的规则去解构未知的存在。这正是我刚才失败的原因。
而感应,是直觉的,是非逻辑的,是用自己的“心”,去与万物产生最本源的共鸣!
在这片“反逻辑”的【诡则黑域】面前,任何逻辑都是毒药,那么唯一能够通行于此的,就只剩下……非逻辑的“感应”!
想通了这一点,萧月只觉得豁然开朗。
她不再犹豫,缓缓闭上了“眼睛”,彻底放弃了所有思考和分析。她将自己的【道心法身】,调整到一个极其微妙的状态——既保持着【守护】这个核心不动摇,又将其他所有的情感、记忆、思想,全部沉寂下去。
她变成了一面……绝对干净的镜子。
她不再试图去寻找【诡则黑域】的漏洞或是盲点。
她开始去“听”。
用她的心,去聆听这片混乱的、疯狂的海洋,那无声的咆哮。
起初,她什么也“听”不到,只有无穷无尽的、足以撕裂神魂的逻辑噪音。但她死死守住心神,就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最嘈杂的闹市中,聆听着神明虚无缥缈的启示。
渐渐地,在那无穷无尽的混乱之中,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始终存在的“节律”。
是的,节律。
这片【诡则黑域】看似是纯粹的混乱,但它并非静止不动。它在“呼吸”。
每一次“吸气”,它都会向外扩张,吞噬周围废弃的数据碎片,变得更加狂暴,更加混乱。
而每一次“呼气”,它又会向内收缩,将吞噬的一切消化、融合,在这个过程中,它的混乱程度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下降期。
就像潮汐的涨落。
涨潮时,摧枯拉朽,毁灭一切。
而退潮的瞬间,沙滩上会留下一片短暂的、可以通行的湿地。
那不是漏洞,也不是盲点。
那是一个动态的、转瞬即逝的……“间隙”。
一个存在于两次疯狂之间的、短暂的“平静”。
萧月的心,开始跟着这个节律,缓缓地“跳动”。她没有去计算,没有去分析,只是纯粹地将自己的存在,与这片黑域的“呼吸”同步。
一次……两次……三次……
她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手,在等待着那个最完美的时机。
终于,在她与黑域的节律完全同步的瞬间,她“看”到了。
在那一次收缩的极致,这片混乱的海洋核心处,出现了一个持续时间不足千分之一秒的……绝对的“静止”。
那就是路!
唯一的路!
萧月没有丝毫犹豫。
在捕捉到那个“间隙”的瞬间,她燃尽了自己【道心法身】内最后一丝可以动用的力量,将所有的守护之念,凝聚成一个最坚固的、纺锤形的护盾,包裹住自己的意识核心。
然后,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义无反顾地,朝着那个转瞬即逝的“静止”,一头扎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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