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苏家老宅那扇沉重的红木大门前，苏清璇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些许勇气，才抬手按响了门铃。苏清雅抱着瑶瑶，站在她身后，神情同样紧张不安。
门开了，是面容忧戚的苏母。她看到女儿和外孙女，连忙让开身，低声道：“快进来，你爸在书房生闷气呢。”
姐妹俩抱着孩子，脚步轻缓地走进客厅，仿佛踩在棉花上。书房的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压抑的咳嗽声。苏清璇鼓足勇气，走到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敲，声音带着怯懦：“爸……我们回来了。”
里面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苏父压抑着怒火的低吼：“回来？！你还有脸回来？！苏家的脸面，我苏正鸿的老脸，都被你们姐妹俩丢尽了！”
书房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苏父站在门口，脸色铁青，胸口因怒气而剧烈起伏。他目光如电，先狠狠瞪了苏清璇一眼，又扫过抱着孩子的苏清雅，最后落在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外孙女身上，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但旋即被更大的怒火覆盖。
“还有他林默！”苏父指着虚空，仿佛林默就在眼前，“我原本看他年轻有为，是个人才，对他多有照拂，甚至默许了你们往来！他……他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啊？！同时招惹我的两个女儿！还……还弄出个孩子来！他把我苏家当什么了？！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
“爸！您别激动，身体要紧！”苏清璇见父亲气得厉害，连忙上前想扶他。
“别碰我！”苏父猛地甩开她的手，却因为动作过猛，加上情绪极度激动，一口气没喘上来，脸色瞬间由青转紫，他痛苦地捂住胸口，身体晃了晃，向后倒去！
“爸！”
“老头子！”
苏清璇、苏清雅和苏母同时惊呼，冲了上去。苏清璇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父亲下滑的身体，苏母则脸色煞白，慌忙从客厅茶几的抽屉里翻出速效救心丸，抖着手倒出几粒，塞进苏父舌下。
“姥爷！姥爷！”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吓到的瑶瑶，在苏清雅怀里不安地扭动，带着哭腔稚嫩地喊着。
一片慌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瘫靠在苏清璇怀里、紧闭着双眼、看似痛苦不堪的苏正鸿，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悄悄睁开一条细缝，飞快地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个带着哭音的小小身影。瑶瑶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挂着的泪珠，和那双酷似她母亲小时候的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纯粹的恐惧与担忧，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苏正鸿坚硬的心防。他心中下意识地冒出一个念头：‘这小模样……真可爱，比清雅小时候还俊……’
药效很快发挥作用，苏父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苏清璇和苏母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苏母红着眼圈，轻轻拍着他的背：“老头子，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真要气出个好歹来，让我们娘几个怎么办？”
苏父靠在沙发上，闭着眼，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良久，才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带着一丝无力：“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先想想怎么处理眼前这摊子烂事吧！”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两个女儿，最终落在苏清璇脸上，语气沉重：“林默这次，惹的麻烦不小。舆论汹汹，上面也盯着，他那个副局长位置，怕是悬了。我苏正鸿，这辈子最重脸面，这次因为你们的事，让我在老战友、在老朋友面前都抬不起头！我现在是没那个老脸，再去求人帮他说情了！”
他顿了顿，看着女儿们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话锋却又微妙地一转，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冷静和一种不易察觉的期许：“这次，就看他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有没有那个造化，能不能靠自己扛过去！”
苏父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定下了一个不容置疑的规矩：“他林默要是真有能耐，能把这天大的窟窿自己堵上，能把这场风波摆平，证明他是个打不垮的真汉子……那我苏正鸿，就捏着鼻子认了！同意你们的事！”
“但是！”他语气骤然加重，带着决绝，“如果他挺不过去，被一撸到底，或者从此一蹶不振……那你们，就给我彻底死了这条心！从此以后，不许再和他有任何来往！我苏家，丢不起那个人！听见没有？！”
这最后通牒般的话语，让苏清璇和苏清雅心头一紧，但父亲话语中那丝微妙的“活口”，又让她们在绝望中看到了一线希望。
“……听见了，爸。”姐妹俩低声应道。
气氛暂时缓和。苏父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飘向安静下来的瑶瑶。小家伙似乎感觉到风暴暂歇，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苏父脸上的线条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丝，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严肃，但对苏清雅招了招手：“来……把孩子抱过来，我……我看看。”
苏清雅心中一喜，连忙抱着瑶瑶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女儿递到父亲怀里。
苏正鸿动作有些僵硬地接过这个柔软的小生命，那沉甸甸的、带着奶香的分量落入怀中时，一种奇异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他低下头，看着瑶瑶那双纯净无邪的眼睛，看着她对自己露出的一个试探性的、甜甜的笑容，这位在商海沉浮中叱咤风云多年的老人，心头最后一点坚冰，也悄然融化了一角。
他抱着瑶瑶，轻轻晃了晃，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对两个女儿吩咐道：“孩子……就先留在老宅吧，这边有人照顾，也清净。你们俩，特别是清雅，今天就搬回来住。清璇，你公司那边，也别整天瞎忙活了，这段时间多回家。”
这几乎是变相的软禁和保护，将她们与外界纷扰暂时隔开。
“好。”苏清雅顺从地点头。
苏清璇也明白父亲的用意，她看着父亲怀中与老人冷硬形象格格不入的温馨画面，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当着父亲的面，给林默发了一条信息，内容言简意赅，却带着父亲明确的划清界限的态度：
“林默，我爸说了，这次，苏氏不会再提供任何帮助。一切，靠你自己。”
信息发送成功，苏清璇收起手机，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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