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认识魏局长?”郑副局长脸上的倨傲瞬间僵住,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慕言面色淡定,语气稀疏平常,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啊,不算熟。就是我周叔……哦,就是县公安局的周局长,我们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魏局长正好也在,就见过一面。”
她说得轻描淡写,甚至还带点年轻人提起长辈时那种略显随意的口吻,但听在郑副局长耳朵里,却无异于惊雷!
魏局长就是卫生局的局长,她上次在周家吃饭的时候,跟周宏远聊起过这个人。
据说魏局长是退伍军人,为人正直,最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人。
郑副局长脸上的倨傲和对沈慕言的轻蔑瞬间收了起来。
他死死盯着沈慕言平静无波的脸,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一毫吹嘘或心虚的痕迹。
但对方眼神清澈坦然,提起周局长时那种自然的“周叔”称呼,更是做不得假。如果只是吹牛,绝不敢把周局长也这么顺口地带出来,还用了如此亲近的称谓。
郑副局长突然明白,眼前这小子可不只是任他拿捏的普通医生,不仅认识他的顶头上司,还能跟公安局周局长同桌吃饭!
这背后意味着的人脉和能量,远不是他一个县卫生局副局长能轻易招惹的!
高母还没反应过来,依旧在叫嚣:“什么魏局长周局长的?郑兄弟,您别听这小子胡扯!他一个乡下土郎中,能认识什么大领导?肯定是骗人的!”
“你闭嘴!”郑副局长猛地回头,厉声呵斥高母,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他现在恨极了高家这两个蠢货,简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为了帮杀人犯脱罪,逼人作伪证,竟然惹到可能跟他顶头上司有关系的人?
这要是传到魏局长耳朵里,以魏局长那个眼里不揉沙子的脾气,他这个副局长的位置还要不要坐了?
高母被吼得一愣,呆呆地看着瞬间变脸的郑副局长,高父也察觉到了不妙,脸色灰败下去,拦住了还想再说什么的妻子。
郑副局长再转向沈慕言时,脸上的肌肉勉强扯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声音也软了下来,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这个……沈……沈医生,原来你和魏局长、周局长都认识啊?你看这事儿闹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搓了搓手,试图解释,语气与之前的官腔截然不同:“我这也是……唉,被高同志他们老泪纵横地求上门,一时心软,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但我绝对没有要干扰办案的意思!法律的事,那必须严肃!我刚才那些话,主要是提醒,提醒咱们年轻同志在任何时候都要站稳立场,绝对没有针对沈医生你的意思!”
郑副局长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沈慕言的表情,见她依旧神色淡淡,心里更没底了,赶紧继续撇清:“霍启民同志说得对,没有婚约就是没有,咱们必须尊重事实!沈医生你放心,我回去也一定跟高同志他们好好说说,让他们相信组织,相信法律,别再搞这些有的没的!”
沈慕言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等他急赤白脸地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郑副局长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周叔常跟我们小辈说,做人做事,最重要的就是实事求是,遵纪守法。尤其是咱们医疗系统的,关乎人命,更要谨言慎行,不能因为私情就忘了原则。”
郑副局长听得额头冒汗,连连点头:“是是是!实事求是,遵纪守法,这是根本!”
他现在只想立刻消失,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补救,千万别让今天这事传到魏局长耳朵里。
“那……李大队长,沈医生,霍同志,你们先忙,我就不多打扰了。基层工作重要,你们按程序办,一定要依法依规!”
说完,他甚至顾不上再看高家夫妇一眼,快步离开了大队部,背影透着十足的狼狈。
高母彻底傻了眼,瘫坐在凳子上,喃喃道:“怎么会……郑兄弟他……”
高父则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佝偻着背,看向霍启民祈求道:“启民啊,咱们父辈……”
霍启民根本不理会他,直接开口对大队长道:“大队长,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大队长忙不迭地点头,语气关切:“对对,快回去吧。启民啊,你这身子骨前阵子中毒,可得好好养着,千万别落下病根。现在感觉咋样了?”
霍启民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点了点头:“好多了,多谢大队长挂心。慕言照顾得仔细,恢复得还行。”
“那就好,那就好!”李德茂看着霍启民略显苍白但精神尚可的面容,又看看站在他身旁、神色沉稳的沈慕言,心里踏实了不少:“回去好好歇着,没啥事别操心。”
沈慕言也适时开口,语气恭敬:“那队长叔,没什么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行,走吧,路上慢点。”李德茂挥挥手,目送着他们离开。
沈慕言和霍启民走出大队部,高父高母不甘心似的追了出来。
“启民!启民你听我说!”高父的声音嘶哑,带着最后一点卑微的祈求:“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爹和霍叔当年的情分上,你就……就不能帮柔柔说句话吗?哪怕……给柔柔留条活路啊!”
霍启民的脚步没有停,甚至没有回头,只是背脊似乎更挺直了一些。
沈慕言感觉到他手臂的紧绷,但她也没有停下,只是微微侧身,用半个身子挡住了霍启民,冷眼看着追上来的高家夫妇。
高母却不管不顾,扑上来想要抓住霍启民的衣袖,被沈慕言眼疾手快地隔开。
她脸上涕泪横流,再没有之前的刻薄嚣张,只剩下濒临崩溃的疯狂和哀切:“启民,我求求你!我给你跪下!我给你磕头!我就柔柔这一个女儿啊!她要是没了,我也活不成了啊!”
她说着,竟真的“噗通”一声跪倒在村道的尘土里,就要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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