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言看了她一眼，这次倒是没拒绝回答，只是语气没什么情绪：“沈清家？现在村里没什么人了。”
提起那一家子，她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语气也算不上好。
庄婷身子都不由自主往前倾了倾，看起来一副很关心的样子：“都没在村里？去哪了？”
沈慕言笔下不停，继续写着方子，头也没抬，用一种近乎冷漠的淡定语气说道：“有的死了，剩下的，在农场改造。”
“这么惨？”庄婷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些许惊惧，但随即又转化成一种难以理解的指责，她看着沈慕言，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赞同：“沈医生，你……你这说的也太……太那个了吧？那可是你堂哥一家子，这么近的关系，你怎么说起来一点不担心，倒像说外人似的？”
她这话里道德绑架的意思明显，就好像沈慕言不表现出点痛心疾首就是冷血无情。
沈慕言笔尖一顿，终于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这位大姐，你没事吧？”她语气里的讥诮毫不掩饰：“你不冷漠，你倒是情深义重，那你怎么不去农场陪着他们，同甘共苦啊？跑来我这儿充什么大瓣蒜？”
什么玩意儿？这是个恋爱脑？还是圣母婊？
庄婷被她这连珠炮似的反问砸懵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我……要不是你，我现在和沈清还好好的……”
“所以是我妨碍你们乱搞男女关系了？”沈慕言却不打算放过她，目光如同冰锥，直直刺向对方：“你能找到我这里，还知道我跟沈清的关系，那就应该也清楚，我跟他家是有仇的，不死不休的那种。”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寒意：“所以庄同志……你跑我这儿来，狗叫什么？”
庄婷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长这么大，仗着家里有些关系向来横着走，还从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尤其还是被一个她打心眼里瞧不起的小医生！
庄婷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尖利：“沈慕言！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一个当医生的，说话这么恶毒，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你根本不配当医生！没有医者仁心！”
沈慕言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更加平静了，甚至慢条斯理地将写好的方子对折，撕碎。
就跑不是来看病的，那还要什么药方？
“对啊，我就是这么冷漠。所以，庄同志，请回吧，你这病，我也治不了。”
“你！”庄婷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她伸手指着沈慕言，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不就是个破医生吗？信不信我让你脱了这身白大褂！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沈慕言嗤笑，她抬起眼皮，眼神里满是讥讽：“哟，这么厉害？我好怕啊……”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神骤然一冷：“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去举报你乱搞男女关系，破坏别人家庭，甚至……还试图包庇、打探在农场改造的坏分子家属的情况？”
看着庄婷瞬间煞白的脸，又一字一顿地问：“你觉得，这次，你爸妈那点关系，还能保得住你吗？”
沈慕言微微前倾身子，不给庄婷说话的机会，轻声补充道：“正好，送你去农场陪沈清啊。苦命鸳鸯，总得成双成对才好，不是吗？我这也算是……成全你们了。”
“你……你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庄婷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手指颤抖地指着沈慕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彻底淹没了她，她顾不上看病了，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猛地转身，踉踉跄跄地冲出了诊室。
沈慕言厌恶的撇撇嘴：“什么玩意儿？装什么白莲花，活菩萨？”
多久没碰到过这种晦气玩意儿了？沈慕言觉得自己好心情被打扰了，等晚点儿得调戏调戏大舅哥才能恢复。
之后又来了几个病人，这一下午也还算忙碌。
快下班的时候周雅来找她，探头探脑半天，诊室里的病人离开，她才敢进来。
看她贼嘻嘻的样子，沈慕言就觉得有些好笑：“这是干嘛呢，雅姐？”
“嘿，我这不是怕你这有人不方便嘛。”周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今天刚来，还有的东西还没有吧？今天去我家吃饭，我给你拿点东西。”
她知道沈慕言最近才搬来宿舍，又一直扮男装，月事袋那些肯定没准备，正好今天喊她去家里吃饭。
现在知道沈慕言是女孩子，周雅觉得自己跟她相处自在多了。
沈慕言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第一天来是姨妈，没想到周雅连这个都想到了。
“不用，我都有准备。”她笑着道谢：“谢谢雅姐了，晚上值班吗？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
“我……”
周雅正想说自己回家吃，听诊室门被敲响，便止住了话头。
沈慕言对门口喊了声：“请进。”
霍景行推门进来，目光在触及诊室内坐着的周雅时，几不可察地沉了沉。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视线越过周雅，直接落在沈慕言身上，“慕言，下班了吗？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吃饭？”
他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但若仔细看，就能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下颌线也绷得有些紧。
天知道他刚才在门口，听沈慕言要带周雅去吃饭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说好的一起吃晚饭，她转头就约了别人？
这是又把他忘了？
霍景行心里火大的很，但面对沈慕言又不敢发。
“我今天回家吃饭，正好霍同志来接你，我就不打扰了。”
沈慕言还没开口，周雅已经站了起来，起身的时候忍不住凑近她：“你这大舅哥看得够紧的，你可得小心点儿。”
她到不是看出了什么，就是觉得霍景行看得这么紧，到时候沈慕言离婚，被发现是女孩子，不会挨揍吧？
看霍同志这人高马大的，应该……不会打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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