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璟竤猛地将她拽出温泉。粗鲁地用大氅裹住她湿透身躯。像包裹一件货物。
他打横抱起她。大步穿过重重回廊。她在他怀中颤抖。水珠从发梢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暗痕。
行宫侍卫纷纷垂首避让。无人敢抬眼窥视帝王怀中那团颤抖织物。
他踹开偏殿内室房门。将她扔在锦榻上。厚重门扉在身后轰然闭合。隔绝所有光线。
黑暗中只余两人急促呼吸。她慌乱扯紧大氅。试图遮蔽单薄寝衣下曲线。
他擦亮火折。点亮床头宫灯。昏黄光晕勾勒出他冷硬侧脸。
“现在。”他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证明给朕看。”
她瞳孔映着跳跃烛火。“陛下要臣如何证明?”
“你的预知。”他指尖加重力道。“你的所有秘密。”
她艰难吞咽。“有些事……说出来会改变天命……”
“那就说些不会改变的!”他猛地逼近。烛光在他眼中摇曳。“比如朕昨日袜袋里藏着什么?”
她怔住。前世记忆翻涌——他总在袜袋暗层藏枚铜钱。寓意“踏财”。连贴身太监都不知。
“一枚开元通宝。”她轻声说。“用红绳系着。”
沈璟竤骤然松手。像被烫到般后退半步。眼底掀起惊涛骇浪。
“谁告诉你的?”声音嘶哑。
“无人告知。”她仰头看他。“臣‘看见’的。”
他死死盯着她。仿佛要穿透皮囊看清灵魂。那枚铜钱是他登基前。母亲塞进他手中的护身符。
室内死寂。唯有灯花爆开细微噼啪声。
突然。他扯开自己衣领。露出心口浅淡疤痕。“这道伤怎么来的?”
她目光掠过那道疤。“永昌七年冬猎。黑熊突袭。您为救端亲王所受。”
“当时在场有几人?”
“除您与端亲王外……”她顿了顿。“还有臣。躲在三丈外树丛中。”
那是她初入朝堂第二年。因迷路误入猎场。亲眼见他浑身是血仍死护幼弟。
沈璟竤踉跄扶住桌沿。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细节。连当事人都已模糊。她却清晰道出。
恐惧与狂喜交织成网。将他牢牢缚住。若她所言非虚……这确是窥破天机之力!
“陛下若仍不信。”她忽然扯开大氅。露出锁骨下旧伤。“这道箭伤与您心口疤痕……是同一只黑熊所留。”
他瞳孔紧缩。那日确实有流箭误伤围观文官。他竟从未将两道伤痕联系!
无数线索串联成可怕真相——她或许真来自某个“上辈子”。知晓所有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够了。”他哑声打断。像逃避什么般背过身。“朕……需要想想。”
她在榻上蜷缩成团。看着他映在墙上的剪影。那总是挺拔的肩背。此刻微微佝偻。
漫长沉默后。他忽然问:“在那‘上辈子’……朕真是暴君?”
她指尖陷入锦被。“陛下想听真话?”
“说。”
“您初登基时……确实暴虐。”她声音很轻。“后来……渐渐成了明君。”
“因为你的‘调理’?”语气带着自嘲。烛火噼啪作响。映亮她苍白侧脸。
“因为您心底……始终藏着位明君。”
他猛地转身。眼底情绪翻涌如潮。这句话比任何辩解都更刺痛他。
若没有她,那个“暴君”是否会永远沉睡?若没有她。王朝是否真会倾覆?
“睡吧。”他忽然吹灭宫灯。室内重归黑暗。“明日……给朕更多‘证明’。”
脚步声远去。门扉开合。锁链声响清晰传来。
她抱膝坐在黑暗中。听着窗外渐远脚步。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月光从窗隙漏入。在地面投下窄窄光带。
她伸手触碰那道月光。指尖冰凉。证明?她当然有更多证明。足以让他深信不疑。
但每说出一件未来。命运的轨迹就偏移一分。
这场博弈。她必须慎之又慎。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天了。
她缓缓躺下。望着头顶黑暗帐幔。前世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批阅奏折。为北境军饷发愁。
而此刻。他是否正站在某处阴影里。重新审视十年来的每刻相处?
她闭上眼。将脸埋进还带着他气息的大氅。
檀香混着龙涎。是她闻了十年的味道。此刻却如此陌生。
锁链随着她翻身发出轻响。提醒着她囚徒身份。
证明?不。她要做的是……驯服。驯服这头被触逆鳞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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