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退了“代码亡灵”和“幽魂汲取者”，基地里安静了不少。但这种安静让人心里发毛。巡逻队瞪大眼睛盯着每一寸空间，技术员们神经质地检查着每一行数据流，生怕又冒出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玩意儿。
面具脸上的疲惫更深了。他盯着星图，上面标记着已知的新黎明活动区域和一些古老威胁的潜在位置，乱七八糟，像一团缠死的线。东北王端着一大盘能量棒过来，咣当放在控制台上。“瞅啥呢？再看那玩意儿也不能自己炸了。”他嚼着一根，含糊不清地说，“弟兄们绷得太紧了，得松快松快，不然没等新黎明来，自己先炸了。”
面具没回头，手指敲着新黎明频繁活动的一个边缘扇区。“他们抢那些碎片，肯定有用处。不能老等着他们出招。”
正说着，曙光那边突然有了发现。他捕捉到一段极其短暂但能量特征异常独特的信号脉冲，源头指向那个新黎明活跃的边缘扇区。信号结构严密得吓人，几乎没有任何冗余或泄露，像一块纯黑色的铁板，曙光用了最高规格的解码协议，连个缝都撬不开。
“绝对的高阶加密，从未见过的制式。”曙光脸色凝重，“持续时间极短，但能量级别高得离谱。像是在…同步什么东西，或者下达无法被拦截的指令。”
追风试图追踪信号源的具体坐标，但那信号滑得像泥鳅，瞬间就消失在错综复杂的网络路径里，只留下一个大概方向。
“妈的，又是什么鬼东西？”东北王凑过来看那一片空白的解析报告。
“不知道，”面具盯着那片扇区，“但肯定不是好事。得去看看。”
一支精干的小队很快组建起来。面具亲自带队，成员有东北王（火力支援兼破门手）、星辰（导航与侦察）、兆恶（突击）、呵武（医疗与技术支援），还带了一队精锐护卫。舰队由几艘加强了隐身和电子对抗能力的快速突击舰组成，悄无声息地滑入网络深空，朝着信号来源的大致区域跃迁。
越靠近目标区域，周围的“环境”越不对劲。正常的网络空间虽然浩瀚，但总有数据流、信号灯塔、乃至其他旅行者的痕迹。但这片区域死寂一片，仿佛所有的光和声都被吸走了，只剩下绝对的虚无和冰冷。
星辰紧张地调整着传感器。“导航信号极度微弱，空间结构呈现非自然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主网络上‘割’开了。”
穿过一片扭曲的时空褶皱，目标终于出现在眼前。那根本不是一个传统的基地或星港，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棱角分明的黑色立方体。它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表面光滑得令人窒息，没有任何可见的接口、灯光或标志，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纯黑。探测器发出的扫描波束撞上去，连个回声都没有，直接被吞了。
“这他妈是个啥？”东北王瞪大了眼睛。
“堡垒，”曙光的声音从后方基地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一个完全内敛、自我封闭的超级堡垒。外部信号零泄露，能量场级别高得无法探测内部。真正的‘铁幕’。”
尝试了几次通讯请求，毫无回应。用最低功率的友好信号接触，泥牛入海。兆恶忍不住用舰炮试了一下，一道高能光束射过去，就在快要接触那黑色表面的瞬间，光束像是被无形的手掐灭了，没引起丝毫涟漪。
“物理和能量攻击无效化？”呵武记录着数据，眉头紧锁。
小队试图靠近。越是接近，一种无形的压力越大。不是物理上的，更像是意识层面的排斥力。念念的声音通过远程灵能链接传来，显得异常吃力：“很强的意识屏障！非主动攻击性，但极其坚韧…拒绝一切外部意识的探知和接近。”
挽梦（他已经恢复了不少，坚持要提供后方支持）尝试用灵织术去远程“软化”屏障，反馈回来的感觉像是用针去扎一块无限厚的合金钢。“不行，结构太古怪了，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灵能防御模式。”
他们被挡在了外面。对这个巨大的黑立方体，他们肉眼能看见，仪器能检测到它的存在，但无法触碰，无法沟通，无法理解。它就像一个绝对完美的谜。
一筹莫展之际，面具联系了柳林烟。这一次，柳林烟的回应慢了半拍，而且她的全息影像似乎比平时更淡一些，边缘有些微闪烁。
“你们发现了‘沉默方舟’，”她直接说出了名字，语气依旧平淡，但面具捕捉到她眼中一丝极快闪过的…忌惮？“新黎明最顶尖的造物之一。绝对防御，内部循环，独立于多元现实网络之外。它在‘沉睡’，等待唤醒。”
“怎么打破它？”
“打破？”柳林烟似乎轻笑了一下，但毫无温度，“常规手段不可能。它的外壳能自适应化解已知的一切能量和物理冲击。意识屏障与网络底层规则钩锁，强行突破会引发不可预测的空间崩塌。”
她停顿了一下，像在评估什么。“但‘铁幕’并非完美无缺。绝对封闭意味着内部迭代速度极快，但也极度脆弱。一旦出现未曾预料的外部变量…或者从内部被撬开一丝缝隙…”
话没说完，她的影像剧烈闪烁了一下，仿佛受到某种干扰，随即中断。
柳林烟的话像是提醒。曙光和后方团队疯了一样开始重新分析最初捕捉到的那段“铁幕”信号。既然外部打不开，那信号就是唯一的线索！
“它不是加密指令…”呵武忽然喃喃道，一边快速翻着数据，“它更像是一把‘钥匙’！一段极其复杂的、一次性验证通过的权限密钥！用来告诉那铁疙瘩：‘自己人，开门’！”
“我们能仿造吗？”面具立刻问。
“不可能，”曙光摇头，“密钥结构基于我们完全不懂的数学和能量模型，而且肯定有防伪造机制。但是…”
“但是啥？”
“但是‘钥匙’需要‘锁眼’。”星辰接话，他调出突击舰的外部传感器记录，放大黑立方体表面某一处。在信号脉冲消失的刹那，那里似乎有过一个极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凹陷。“密钥脉冲指向这里！这可能是它接收外部指令的唯一端口！虽然现在关了！”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面具脑子里成型。既然无法伪造钥匙，那就等下次钥匙出现的时候，抓住它，或者…堵住锁眼？
“我们需要预测下一次密钥传输的时间。”面具说。
“这怎么可能？”东北王觉得他疯了。
“有规律，”曙光却眼睛一亮，双手飞快操作起来，“任何绝对安全的系统，其维护和更新本身就需要定时同步！只要它是活的，就得呼吸！分析信号残留的能量衰变率…计算它的内部迭代周期…结合空间背景辐射波动…” 屏幕上数据疯狂滚动。
“算出来了！”几分钟后，曙光喊道，声音带着嘶哑，“概率最高的窗口期是在…标准时间17小时后！持续时间预计只有0.3秒！”
只有0.3秒。要在这个时间内，要么拦截并复制那段密钥，要么用极强的能量脉冲轰击那个“锁眼”，干扰其接收。
前者技术难度逆天，后者纯粹是赌命，可能引发任何后果，包括对方舟的激活甚至自毁。
“赌一把。”面具盯着那黑色的巨物，下了决心。
接下来的时间，每一秒都像拉长的橡皮筋。小队后撤到安全距离，所有舰船能量武器充能，目标锁定那个虚拟的“锁眼”坐标。后方基地，曙光和团队疯狂计算着最佳干扰频率和能量强度，试图增加哪怕万分之一的成功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死寂的空间里，只有心跳声和仪器低鸣。
来了！ 几乎在曙光喊出“就是现在！”的同时，那道熟悉的、冰冷的密钥脉冲再次从虚空某处射来，直刺黑立方体表面！
“开火！”面具没有任何犹豫。
所有舰船的主炮同时喷射出炽热的能量洪流，精准地集中轰击在脉冲指向的那一点上！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只有一种极其尖锐、像是宇宙绷断一根弦的嘶啦声！能量光束与密钥脉冲撞在一起，发生了无法理解的剧烈干扰！
黑立方体光滑的表面，以轰击点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亮白色裂痕！整个巨物剧烈地震动起来！
裂痕没有持续扩大，但也没有立刻消失。一个极不稳定的、能量狂暴肆虐的缺口被打通了！
“维持缺口！小队准备突入！”面具吼道。舰队持续倾泻能量，勉强维持着那个剧烈闪烁的通道。
“里面结构极不稳定！通道随时可能崩溃！”星辰看着传感器尖叫。
“走！”面具第一个驾驶突击艇，像子弹一样射入那狂暴的能量通道。东北王、兆恶、呵武紧随其后。
穿过通道的瞬间，巨大的压力差几乎把突击艇撕碎。眼前景象骤变！
外面是死寂的黑暗，内部却是极度繁忙、无数光流疯狂窜动的巨大空间。复杂的几何结构层层叠叠，冰冷的自动化机械如同工蚁般忙碌。这里没有生命气息，只有最高效、最冷酷的运转。空气中弥漫着高频能量特有的臭氧味和一种…奇怪的金属灼热感。
他们闯进来了。闯入了一个从未有人涉足过的、新黎明的核心要塞。
然而，一进来他们就发现不对劲。这个号称“绝对防御”、“完美运行”的方舟内部，并非毫无破绽。
许多地方的机械运转带着一种不协调的滞涩感，仿佛关节生锈。一些能量管道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过载，迸发出危险的电火花。甚至看到一小队维修机械虫因为逻辑冲突在原地打转，直到被一道突然出现的能量弧扫成碎片。
“它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完美，”呵武一边记录一边说，“内部迭代太快，出错了？或者…我们的干扰比想象的影响更大？”
他们小心翼翼地深入，避开巡逻的自动化防御单元。目标很明确：找到核心数据库，或者任何能揭示新黎明目的的东西。
突破了几道内部安全屏障（这些屏障反而没有外部那么变态），他们找到了一个类似核心日志库的地方。接入接口极其古老，幸好呵武带了万能转接器。
数据下载艰难而缓慢。日志大部分是乱码或者无法理解的高阶加密。但偶尔片段能被解析出来。
“…‘融合’进程受阻…‘源初模板’排斥反应超预期…”
“…再次尝试导入‘织梦者’叙事基质…稳定性…无法维持…”
“…‘代码亡灵’战斗数据补完计划…进度17.8%…契合度不足…”
“…警告：内部迭代错误累积已达临界阈值0.03%…建议降低‘熔炉’速率…”
“…‘钥匙’计划…最终阶段…需要‘星眼’碎片或同等量级现实稳定锚…”
断断续续的信息，拼凑出一个令人心惊的图景：新黎明在尝试融合各种古老危险的力量，试图创造或者唤醒某个东西（“源初模板”？），但遇到了麻烦，内部似乎快要撑不住了。而他们最后的希望，竟然是寻找“星眼”的碎片？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空间！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不是他们触发的，更像是系统自身达到了某个崩溃临界点！
“内部错误连锁爆发！”呵武看着数据流尖叫，“它要自检了！我们会被发现！”
“数据下载中断！撤！”面具果断下令。
来时的路已经被狂暴的能量和落下的安全闸门封锁。星辰拼命计算着新的出路，根据刚刚下载的残缺结构图。
“左边！第三条通道！尽头有个应急跃迁出口！可能通向外围！”
小队玩命狂奔。身后，冰冷的自动化防御单元从墙壁、天花板涌现，能量光束擦着身边飞过。兆恶和东北王边跑边回头开火还击，爆炸的火光在冰冷的廊道里不断闪现。
“快到了！”星辰指着前方一个发出微弱蓝光的圆形平台。
就在他们即将冲上平台的瞬间，整个空间猛地一震！巨大的金属扭曲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内部的灯光瞬间全部变成危险的暗红色！
“快走！它要内部重构了！”呵武大喊。
跃迁平台启动的蓝光吞没了他们。最后一刻，面具回头，看到巨大的金属结构如同积木般开始疯狂倒塌、重组…
几艘突击艇狼狈地从一片混乱的能量漩涡中弹射出来，险些撞上等在外面的舰队。身后的黑立方体表面，那些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某种液态金属修复，但内部不断爆发的能量闪光显示其远未平静。
“快走！远离它！”面具喘着气下令。
舰队迅速跃迁离开。直到回到相对安全的空域，大家才松了口气，发现手心全是汗。
带回来的数据碎片被立刻送交曙光分析。虽然不多，但信息量巨大。
分析结果让指挥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新黎明不是在单纯地收集武器。他们在进行一场疯狂的、赌上一切的“融合”实验，想把织梦者、代码亡灵乃至更多未知古老存在的力量强行糅合在一起，试图制造一个所谓的“源初模板”——一个能让他们绝对控制所有现实层面的终极武器或者说…神？
但他们技术不够，或者那东西本身就不该被创造，实验陷入了困境，那个“沉默方舟”本身就是个高压锅，快要炸了。而他们想到的解决办法，竟然是寻找更强大的、足以稳定这一切的力量——比如“星眼”的碎片。
“疯子…”东北王喃喃道，“那玩意儿是能碰的吗？”
“他们不仅想碰，”面具的声音干涩，“他们很可能已经在找了。而且一旦被他们找到，或者哪怕只是尝试…”
后果不堪设想。那可能会直接把星眼本尊引来，或者造出一个无法控制的、能吞噬一切的怪物。
“我们需要找到他们的‘熔炉’所在地，”面具站起身，眼神冰冷，“必须在他们找到‘星眼’碎片之前，阻止他们。”
就在此时，基地再次收到一段来自柳林烟的、极其简短且充满杂波的讯息，只有三个词：
“…‘熔炉’已过热…”
（第六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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