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的阳光刚漫过城市的天际线,吴天豪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一行字:“十点,城西创意园c区三楼,我在工作室等你。——吴晨宇”
指尖划过屏幕上“吴晨宇”三个字时,吴天豪的心跳莫名加快。自从上次父子在餐厅争执后,这是父亲第一次主动约见,没有强势的安排,没有不容置疑的语气,只有一句平静的邀约,却让他犹豫了整整一个小时。
“去看看吧。”戴徐昊的声音从上铺传来,他揉着眼睛坐起来,“不管怎么样,他是你爸,而且这次主动低头,肯定是想好好聊聊。”
吴天豪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书桌角落的小提琴上。琴身的光泽在晨光里愈发温润,修复后的痕迹早已被时光磨平,就像他心里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委屈,虽未消失,却已不再尖锐。
九点五十分,吴天豪站在城西创意园的门口。这里和他想象中的商业写字楼截然不同,斑驳的砖墙爬满绿萝,随处可见的涂鸦和雕塑透着艺术气息。c区三楼的电梯门打开时,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扑面而来,走廊尽头的门牌上写着“晨宇设计工作室”,字迹苍劲,竟和爷爷旧乐谱上的签名有几分相似。
推开门的瞬间,吴晨宇正蹲在地上整理工具箱,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卷起,露出小臂上淡淡的疤痕。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眼里没有了往日的强势,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来了?随便坐。”
工作室的空间不大,却布置得简洁而有格调。墙上挂着几张设计图,大多是乐器造型的文创产品,角落里放着一把破旧的木椅,椅背上搭着一条灰色围巾。最显眼的是靠窗的工作台,上面散落着刨子、凿子等工具,还有几块未加工的木料,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上面,泛着温暖的光。
“没想到你会做这些。”吴天豪的目光落在墙上的设计图上,语气里带着一丝意外。在他的印象里,父亲永远是西装革履、雷厉风行的商人,从未想过他会摆弄这些“手工活”。
吴晨宇站起身,从饮水机里倒了杯水递给儿子:“以前学过一点木工,创业初期没钱请设计师,就自己动手做样品。”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吴天豪身上,“你小时候的婴儿床,就是我亲手做的,可惜后来搬家,弄丢了。”
吴天豪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从未听过父亲提起这些,记忆里,父亲总是缺席,缺席他的生日,缺席他的家长会,缺席爷爷的葬礼,留给她的只有源源不断的生活费和越来越远的距离。
“我知道,这些年,我对你关心不够。”吴晨宇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块打磨光滑的木料,“你可能觉得,我只在乎生意,只在乎你的成绩,不在乎你的感受。但其实,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好父亲。”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小时候,你爷爷也是这样对我。他眼里只有小提琴,只有他的学生,从来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我那时候特别讨厌小提琴,觉得它抢走了我所有的父爱。”
吴天豪愣住了。他从未想过,父亲和爷爷之间,也有这样的隔阂。
“后来,我偷偷学了木工,想做出一把全世界最好的小提琴,让你爷爷对我刮目相看。”吴晨宇从工作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泛黄的木盒,打开时,里面躺着一把做工粗糙的小提琴,琴身布满划痕,琴弦早已生锈,“这是我十八岁那年做的,本来想送给你爷爷当生日礼物,可他那时候已经病得很重,没来得及看一眼。”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琴身,眼里满是怀念:“你爷爷去世后,我才知道,他一直把我偷偷做木工的事记在日记里,还说‘我的儿子,虽然不爱拉琴,却有一双做琴的巧手’。”
吴天豪的眼眶微微发热。他想起爷爷旧书架上的日记,想起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原来,亲情有时候就是这样,沉默而深沉,却从未缺席。
“我创业初期,公司资金链断裂,欠了很多钱。”吴晨宇的声音低沉下来,“那时候你才五岁,我怕债主找到你们,只能躲在外面打拼,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每次给你打电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问你学习怎么样,身体好不好。”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厚厚的照片,照片上的吴晨宇瘦得不成样子,眼底满是疲惫,却依旧对着镜头强颜欢笑:“这些照片,都是你妈妈偷偷拍了发给我的。我看着你一天天长大,从牙牙学语的小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年,心里既骄傲,又愧疚。”
吴天豪看着照片上的父亲,心里的委屈渐渐消散。他一直以为父亲的缺席是因为不在乎,却没想到,背后藏着这么多的无奈和心酸。
“上次在餐厅,我不该逼你放弃小提琴。”吴晨宇的目光落在吴天豪身上,满是愧疚,“我只是怕你走我的老路,怕你因为坚持梦想,吃太多苦。我想让你考商科,想让你继承我的公司,只是想让你以后的生活能轻松一点,不用像我这样,为了生计奔波。”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吴天豪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但小提琴对我来说,不是负担,是信仰。是爷爷留给我的念想,是我难过时的依靠,是我对未来的期待。”
他从背包里拿出小提琴,轻轻放在工作台上:“这把琴,被人损坏过,我以为它再也不能演奏了。但我的朋友们帮我找到了证据,帮我把它修复好。现在,它的音色比以前更温润,更有力量。就像我,经历过这些事,我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吴晨宇的目光落在小提琴上,久久没有说话。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琴身,动作温柔而小心翼翼,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这把琴,和你爷爷当年的那把,很像。”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走进里间,几分钟后,抱着一个破旧的书架走出来:“这是你爷爷留下的,上次搬家时一直放在仓库里,有些零件松动了,我想把它修好。”
书架的木质已经泛黄,边角有些磨损,却依旧能看出精致的做工。吴晨宇把书架放在地上,从工具箱里拿出刨子和凿子:“你爷爷当年就是用这些工具,给你做了第一把玩具小提琴。”
吴天豪看着父亲熟练地摆弄着工具,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想起小时候,爷爷也是这样,在阳台上给他做玩具,教他认木料,教他用刨子。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在这一刻,渐渐清晰起来。
“来,搭把手。”吴晨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吴天豪蹲下身,接过父亲递来的凿子。父子俩默契地配合着,一个刨木,一个凿孔,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将身影拉得很长。工作台上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在演奏一首温馨的乐曲。
“咔哒”一声,当最后一个零件安装到位时,吴晨宇突然发现书架的夹层里有一个小小的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泛黄的乐谱,还有一封爷爷写给吴晨宇的信。
“晨宇,吾儿。”吴天豪轻声念道,“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想必已经为人父。当年,我对你太过严厉,总希望你能继承我的衣钵,却忽略了你的感受。现在想来,甚是愧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作为父亲,能做的,就是支持和陪伴。你喜欢木工,就去做吧,只要你坚持,只要你快乐,爸爸就为你骄傲。还有,天豪这孩子,从小就对小提琴有天赋,你要好好引导他,不要像我当年对你一样,让他留下遗憾。”
信的落款日期,是吴天豪五岁那年的父亲节。
吴晨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泛黄的信纸上,晕开了墨迹。“我一直以为,我在你爷爷心里,永远比不上小提琴。”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没想到,他一直都在为我着想。”
吴天豪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心里满是感慨。原来,亲情就是这样,兜兜转转,误会重重,却始终血脉相连。
“爸,我原谅你了。”吴天豪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我知道,你不是不爱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吴晨宇抬起头,看着儿子,眼里满是欣慰和愧疚:“谢谢你,天豪。谢谢你能原谅我。”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以后,你想拉琴,爸爸支持你。你想考音乐学院,爸爸也支持你。只要是你喜欢的,只要是你坚持的,爸爸都会做你最坚实的后盾。”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吴天豪:“这张卡里的钱,是爸爸给你存的‘梦想基金’。以后你想买新的乐器,想参加比赛,想请老师,都可以用这里的钱。”
吴天豪没有接过银行卡,而是笑着说:“爸,不用了。我现在有这把修复的小提琴就够了。而且,我的朋友们会陪我一起努力。”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吴晨宇连忙说道。
“以后每个月,你能不能陪我听一场小提琴演奏会?”吴天豪的眼里满是期待,“就像小时候,爷爷陪我一样。”
吴晨宇的眼眶再次泛红,他重重地点点头:“好。爸爸答应你,以后每个月,都陪你听一场演奏会。”
夕阳西下时,父子俩终于修好的书架,将爷爷的旧乐谱和那把破旧的小提琴整齐地摆放在上面。工作室里,灯光温暖,琴声悠扬——吴天豪拉起了《月光漫溯》,吴晨宇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眼里满是欣慰和骄傲。
琴音里,有爷爷的期盼,有父亲的愧疚,有儿子的理解,有亲情的传承。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爱,那些被误解的时光,都在琴音里渐渐消融,化作最温暖的力量。
离开工作室时,吴晨宇坚持要送吴天豪回学校。车里,两人没有太多话语,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尴尬。吴天豪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满是平静和温暖。他知道,父子之间的隔阂,不会因为一次见面就彻底消失,但他们已经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天豪,等你期中考试结束,爸爸带你去见一位老琴师。”吴晨宇突然说道,“他是你爷爷的老朋友,也是国内着名的小提琴制作大师。或许,他能帮你把这把琴改造得更好。”
吴天豪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当然。”吴晨宇笑着说道,“而且,我还想跟你一起,亲手做一把小提琴。就像你爷爷当年想跟我做的那样。”
吴天豪看着父亲脸上的笑容,心里满是期待。他知道,这把父子合力制作的小提琴,将会承载着三代人的梦想和亲情,成为最珍贵的传承。
车停在学校门口时,吴天豪下车前,突然转身抱住了父亲:“爸,谢谢你。”
吴晨宇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紧紧地抱住了儿子。这个迟到了十几年的拥抱,温暖而有力,化解了所有的误会和隔阂。
“傻孩子,该说谢谢的是爸爸。”吴晨宇的声音带着哽咽,“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做一个好父亲。”
吴天豪走进学校时,夕阳正将天空染成橘红色。他回头望去,父亲的车还停在原地,车灯亮着,像是在为他照亮前行的路。他握紧手里的小提琴,心里满是坚定和期待。
他知道,亲情就像这把修复的小提琴,虽然有过伤痕,有过裂痕,但只要彼此理解,彼此包容,就能奏出最动人的乐章。而他和父亲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会一起修复更多的“裂痕”,一起传承爷爷的梦想,一起书写属于他们的亲情篇章。
回到宿舍,戴徐昊和其他室友都围了上来,好奇地问他和父亲见面的情况。吴天豪没有多说,只是笑着拿出小提琴,拉起了《友谊地久天长》。琴音里,有亲情的温暖,有友谊的珍贵,有未来的期待。他知道,无论未来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不再是孤单一人。因为他有家人的支持,有朋友的陪伴,有梦想的指引。而这些,都是他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会陪伴他走过青春的每一段旅程,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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