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
长白山的林海雪原里。 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艰难跋涉。
三千人。 在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就像一群搬家的蚂蚁。 渺小。 却又顽强。
队伍拉得很长。 足足有三里地。
最前面。 是尖刀班开路。 他们穿着白色的伪装服,端着百式冲锋枪。 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中间。 是那两千多名刚被解救的矿工。 他们没有冬装。 很多人还穿着单薄的破棉袄,甚至裹着麻袋片。 脚上缠着草绳。 冻得瑟瑟发抖。 但他们的背上,背着沉重的炸药、雷管,还有从矿上抢来的粮食。 没人叫苦。 没人喊累。 因为他们知道。 这是活路。 也是…… 通往尊严的路。
最后面。 是赵铁山带着老底子断后。 九二式重机枪被拆开了,四个人一组抬着走。 那挺歪把子,更是被大牛抱在怀里,当成了暖手宝。
……
“大家伙儿都加把劲!!” “翻过前面那座山头!!” “就是咱们的新家!!”
赵铁山一边走,一边大声鼓劲。 嗓子都喊哑了。
林啸天骑在马上(他的腿还没好利索,不能长时间徒步)。 在队伍的一侧来回巡视。 他的眼神,始终冷峻。
“掉队的!” “互相搀着点!” “前面的!别走太快!” “后面的!跟上!”
突然。 队伍中间传来一阵骚动。
“我不走了!!” “呜呜呜……太冷了……” “我要冻死了……”
一个瘦弱的年轻矿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抱着膝盖大哭。 他的脚,已经冻成了青紫色。 鞋早就跑丢了。
周围的人停下来。 看着他。 眼神里也透着绝望。 这种急行军,对于长期营养不良的矿工来说。 确实是极限。
“起来!” 一个老矿工去拉他。 “再不走,鬼子追上来,咱们都得死!”
“死就死吧!” 年轻人哭喊着。 “反正都是死……不如死个痛快……”
“啪!!”
一声鞭响! 不是打在人身上。 而是抽在那个年轻人身边的雪地上。
林啸天策马过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想死?” 林啸天拔出手枪。 “咔嚓”上膛。 枪口指着那个年轻人的脑袋。
“想死容易。” “我现在就成全你。” “省得你拖累大家。”
年轻人吓傻了。 止住了哭声。 惊恐地看着这个一脸杀气的支队长。
“队长……” 旁边的老矿工赶紧求情。 “这娃……这娃是饿昏了头……”
林啸天没有理会。 他收起枪。 翻身下马。 那一瘸一拐的动作,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他走到那个年轻人面前。 二话不说。 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那件佐官大衣。 扔在年轻人身上。
“穿上。”
“啊?” 年轻人愣住了。 周围的人也愣住了。
那是林啸天唯一的一件大衣。 脱了之后。 他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破棉袄。
“穿上!!” 林啸天吼道。
“我林啸天带出来的兵。” “可以死在冲锋的路上。” “可以死在鬼子的枪下。” “但绝不能……” “死在自己人的软弱里!!”
“站起来!!” “是个带把的爷们!” “就给老子走下去!!”
年轻人颤抖着手。 裹紧了那件带着林啸天体温的大衣。 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 不是因为绝望。 而是因为热血。
“是!!” 他咬着牙。 哪怕脚底板被冰碴子割破。 也硬撑着站了起来。
“走!!”
……
黄昏时分。 队伍终于翻过了最后一道山梁。
眼前。 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盆地。 四周。 是高耸入云的峭壁,像一圈天然的城墙。 只有一条隐蔽的峡谷,通向外界。
盆地里。 古树参天。 有一条清澈的河流穿过。 背风向阳。 易守难攻。
这就是…… 老虎厅。
“到了……” 赵铁山看着这片宝地。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林兄弟……真有你的。” “这地方……简直就是给咱们天造地设的土匪窝……不,根据地!”
“进山!!” 林啸天一声令下。
三千人。 涌入了老虎厅。
……
然而。 安顿下来。 只是第一步。 更大的难题。 摆在了林啸天面前。
深夜。 临时搭建的指挥棚里。
赵铁山看着账本。 愁眉苦脸。 头发都要揪秃了。
“林支队长。” “我的亲弟兄。” “你给咱找了个好窝。” “也给咱找了个好大的麻烦。”
“怎么?” 林啸天正在擦枪。
“吃啊!!” 赵铁山拍着桌子。 “三千张嘴!!” “一天就要吃掉三千斤粮食!” “咱们从柳家屯抢的,从矿上带的。” “加起来……” “顶多够吃半个月!”
“这还是省着吃!” “喝稀的!” “要是想让这帮矿工恢复体力练兵……” “七天!最多七天!咱们就得断粮!”
林啸天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七天。 确实是个要命的数字。
大雪封山。 鬼子封锁。 再去抢? 鬼子有了防备,没那么容易了。
“还有。” 赵铁山继续诉苦。 “住也是问题。” “现在大家都睡雪窝子,但这不行啊。” “得盖房,得挖洞。” “这都要力气。” “没饭吃,哪来的力气?”
死循环。 这就是摆在独立支队面前的死循环。
林啸天放下枪。 走到地图前。 看着老虎厅周围的地形。
“赵大哥。” “咱们现在是什么?”
“游击队啊。”
“不。” 林啸天摇摇头。 “我们是……‘独立支队’。” “独立。” “就是不靠天,不靠地。” “靠自己。”
“靠自己?” 赵铁山苦笑。 “靠自己能变出大米白面?”
“变不出来。” 林啸天指着地图上的一片区域。 那是老虎厅北面的一片原始森林。
“但我们可以……‘借’。”
“借?找谁借?鬼子?”
“找老天爷借。” 林啸天眼中精光一闪。
“传令。” “工兵营,明天开始伐木,造房。” “战斗营,加强警戒,修筑工事。”
“那吃的呢?”
“运输营。” 林啸天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李铁蛋。
“李铁蛋!” “到!”
“你带着尖刀班。” “还有运输营的一千号人。” “每人发一根木棍,一把刺刀。”
“去哪?”
“去北边的林子。” “围猎。”
“围猎?” 众人都愣了。
“这片老林子,几百年没人进过。” “那是野猪、黑熊、袍子的天下。” “那就是咱们的……肉库!”
“一千人。” “拉网式排查。” “只要是活的。” “除了人。” “都给老子……打回来!!”
“还有。” 林啸天指着河边的冰面。 “河里有鱼。” “凿冰!捕鱼!”
“我们是狼。” “狼……从来不会饿死在森林里。”
……
次日。 老虎厅沸腾了。
工兵营挥舞着铁镐,在冻土上刨坑,在岩壁上凿洞。 巨大的红松被放倒。 变成了一座座结实的木屋。
而北边的林子里。 更是上演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围猎”。
“喔吼————!!” “在那边!!野猪!!” “围住它!!”
一千多人。 呐喊声震天。 把沉睡的森林彻底唤醒。
一头三百多斤的野猪王。 被几百人围住。 它凶猛地左冲右突。 但在饥饿的人群面前。 它就是一块行走的红烧肉。
“噗嗤!!” 几十把刺刀。 几十根削尖的木棍。 同时扎了上去。
野猪王倒下了。 变成了今晚锅里的美味。
与此同时。 冰河上。 几百个冰窟窿被凿开。 虽然没有网。 但战士们用藤条编的篓子。 甚至是用衣服做的兜。 捞上来一条条肥美的大马哈鱼、细鳞鱼。
这一天。 老虎厅里。 篝火连成一片。 烤肉的香味。 鱼汤的鲜味。 飘散在整个山谷。
那两千名刚刚脱离苦海的矿工。 手里捧着鱼汤。 嘴里嚼着野猪肉。 第一次觉得。 这冰天雪地的长白山。 竟然…… 如此可爱。
……
然而。 就在独立支队忙着搞生产、求生存的时候。
山外。 一张巨大的网。 正在悄然张开。
县城。 日军司令部。
佐藤一夫站在沙盘前。 对面。 站着一个身材矮壮、满脸横肉的日军大佐。
他是关东军第三师团、步兵第6联队的联队长。 山下奉武。
“佐藤君。” 山下大佐一脸傲慢。 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着沙盘上的老虎厅。
“这就是那个土匪的窝?”
“是。” 佐藤点头。 “林啸天很狡猾。” “他选的这个地方,易守难攻。” “我的特工侦察到,他们正在大肆捕猎、伐木。” “看来是想长驻。”
“哼。” 山下冷笑一声。 “一群乌合之众。” “以为躲进老鼠洞里就安全了?”
“我的联队。” “拥有十二门75毫米山炮。” “四门105毫米榴弹炮。” “还有一个战车中队。”
“只要我想。” “半天时间。” “我就能把这个什么‘老虎厅’……” “轰成平地。”
“大佐阁下。” 佐藤不得不提醒。 “那是山地。” “重炮和战车,很难展开。” “而且林啸天擅长游击……”
“够了!” 山下打断了他。 眼中满是正规军对情报人员的轻蔑。
“佐藤君。” “你的那一套阴谋诡计,已经失败了。” “现在。” “是属于皇军……铁与火的时间。”
“看好吧。” 山下猛地一挥手。
“传令!” “第6联队!” “全军出击!!” “兵分三路!!” “目标:老虎厅!!”
“我要用‘铁壁合围’战术!” “把这三千只老鼠……” “一只一只地……” “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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