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贝特放下那本泛黄的菜谱,三万大军跪地哭嚎着“想回家”的那一夜,烈阳酒馆的晶壁上确实浮现出了全新的【战火醇香】,系统也庄严宣告了酒馆的自主进化能力。外界看来,这是烈阳酒馆无可争议的巅峰时刻,足以载入史册。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江小鱼,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庆功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去,他就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圣酿殿深处一间只有他能开启的密室。
密室内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一面占据整堵墙壁的光屏,上面流淌着复杂的数据流和能量图谱——这是老莫根据江小鱼的授意,秘密搭建的“英雄忠诚与状态监控系统”。
江小鱼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和数据。
塞拉菲娜,情绪倾向值:守护(85%),正义(78%),服从(??? 数据紊乱,模式趋同于:奥蕾莉亚)
露娜 & 莱拉,情绪倾向值:羁绊(92%),敏锐(88%),决策逻辑偏移,与奥蕾莉亚行为模式相似度:79%
……
一连串的红色警告标识,无声地刺痛着他的眼睛。尤其是当他将查询焦点锁定在“奥蕾莉亚”这个名字上时,光屏不是显示数据,而是骤然弥漫开一片不祥的血色雾气,雾气中,一行仿佛由鲜血书写的、扭曲的字迹缓缓浮现:
“她不在名单里……”
“……她才是主人。”
江小鱼沉默地看着那行字,又低头看了看手中不知何时拿起的一只空酒杯。杯中清澈的杯壁,映照出他此刻凝重而冰冷的脸庞。
他缓缓将酒杯倒扣在控制台上,发出一声轻响。
“呵……”他低笑一声,带着一丝自嘲,“搞了半天,最激烈的战场,最危险的敌人……从来就没离开过这间屋子。”
次日清晨,老莫连滚带爬、几乎是撞开了密室的门冲了进来,他脸色煞白,手里紧紧攥着一块边缘粗糙、似乎是从什么地方硬抠下来的铜板。
“领领领主!出大事了!”老莫的声音都在发抖,将铜板递到江小鱼面前,“这……这是那个艾文·低语!就是之前投降的那个‘夜语议会’书记官!他……他昨晚像是中了邪一样,用指甲在关押他的房间墙缝里,硬生生抠出了这块板子!他现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就会反复念叨……‘孢子……藏在回甘里’!”
江小鱼接过那块还带着血迹和墙灰的铜板,指尖拂过上面那些扭曲、仿佛蕴含着某种恶意的符文。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孢子……回甘……”他喃喃自语,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他初次与奥蕾莉亚交锋(或者说被她缠上)时,她曾优雅地品尝过一杯【深渊魔宴】,当时她还评价说“余味绵长,如附骨之疽,令人……回味无穷”。
当时只觉是魅魔惯有的夸张修辞,如今想来,却令人脊背发寒!
“老莫!”江小鱼猛地抬头,“立刻!去酒窖,提取所有【深渊魔宴】的库存样本,尤其是奥蕾莉亚接触过的那一批,进行最高级别的微观析构检测!重点排查有无未知活性物质!”
检测结果很快出来,让所有参与的技术人员头皮发麻——在【深渊魔宴】那深邃的酒液中,悬浮着无数微不可察的、仿佛拥有极微弱生命的黑色颗粒!它们不属于任何已知的魔法造物或炼金产物,其特性极其诡异:平时完全惰性,一旦接触到强烈的情感波动,尤其是正面、温暖的情感共鸣时,便会如同被激活的寄生虫,悄无声息地嵌入宿主的记忆链条关键节点,如同……播种。
当天晚上,江小鱼以“庆祝胜利,品尝新酿”为名,在圣酿殿设下宴席,召集了所有核心英雄。
新酿的酒名为【星屑清露】,色泽清亮,香气怡人。江小鱼热情地为大家斟酒,谈笑风生,仿佛白天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然而,在给老莫递眼色时,他已经暗中吩咐这位技术官,将特制的、能够暂时净化精神异常状态的【净念麦芽汁】,巧妙地混入了众人的酒液中。
酒过三巡,效果开始显现。
塞拉菲娜正听着卡尔洛吟诵新的诗篇,忽然脸色一白,猛地捂住额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她眼中那层似乎永远存在的坚定与略带迷茫的服从之色瞬间褪去,闪过一丝久违的、属于她自己的锐利与清明!她下意识地低吼出声:
“我刚才……为什么会觉得……应该烧掉【守忆廊】?!那些是战友和民众的记忆啊!”
她这话一出,席间气氛瞬间凝滞!
而坐在宴席主位,一直优雅品酒、仿佛置身事外的奥蕾莉亚,此时却轻轻放下了酒杯,猩红的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带着一丝戏谑的弧度,她那双魅惑的眸子看向江小鱼,声音慵懒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哎呀呀……我们亲爱的领主大人,今晚这【星屑清露】的味道……似乎有些特别呢?”
“你是在害怕吗?害怕……被我听见你们心底……那不安的心跳声?”
江小鱼面不改色,同样举起酒杯,向着奥蕾莉亚的方向微微致意,语气平静无波:
“害怕?不。”
“我只是想做个小小的测试,看看在这座酒馆里……”
“还有谁,能真正喝得下……一杯不掺任何算计的,纯粹的酒。”
三天后的一个深夜。
已经被严密监控起来的艾文·低语,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挣脱了部分束缚,如同濒死的爬行动物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爬行到了江小鱼的房门外。
他抬起颤抖的、指甲早已剥落流血的手指,蘸着自己的鲜血,在冰冷的石地板上,写下了一行扭曲而绝望的密码文字:
“议会……月蚀……唤醒‘真名之契’——”
“她……要将酒馆……改写为……‘永夜子宫’。”
写完这行用生命传递的信息,艾文·低语便彻底昏死过去,气息奄奄。
江小鱼看着地板上那触目惊心的血字,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立刻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抢救艾文,同时自己转身扎进了酒馆的禁书区,在堆积如山的古籍残卷中疯狂翻找。
终于,在一本用恶魔皮包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禁术残卷的夹页中,他找到了相关的记载:
【魅魔女王·心锚篡逆术】
“若女王能于其视为‘巢穴’之地,诱使七位心智坚定、力量强大者‘自愿’献出承载深刻情感之记忆,并以极致之情欲为引,点燃彼等与巢穴之心锚链接……”
“……便可于无声处逆转契约权柄,使巢穴原主沦为承载女王意志之傀儡,巢穴本身则化为滋养女王本源之‘永夜子宫’。”
看到这里,江小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七位强者!自愿献忆!情感为引!
这每一个条件,都精准地指向了他亲手策划、并为之自豪的——【忆酿夜】!
他原本以为那是凝聚“家”的仪式,却没想到,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为奥蕾莉亚搭建起了篡夺酒馆控制权的……仪式基石!
月蚀之夜,如期而至。
子夜时分,江小鱼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再次走进了那间位于酒馆最深处、已经升级为【赎罪典狱】的负情绪储藏室。
室内冰冷而寂静,七樽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赎罪瓮,如同七尊沉默的墓碑,静静排列着。这里面封存着的,是历次净化失败后积压下来的、最精纯的百年怨念:有蚀骨的悔恨,有扭曲的嫉妒,有癫狂的执迷,有深渊般的绝望……
江小鱼走到第一樽赎罪瓮前,取出了那份【深渊魔宴】的污染样本。他没有丝毫犹豫,将其中一滴,滴落在了冰冷的瓮口之上。
“嗤——!”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那滴酒液瞬间被漆黑的瓮身吸收!
紧接着——
“嗡!嗡嗡嗡——!!!”
七樽赎罪瓮同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剧烈震颤!瓮口封印光芒明灭不定,下一刻,磅礴如海、漆黑如墨的负面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中反涌而出!它们在储藏室空中疯狂汇聚、扭曲、挣扎,最终……凝聚成了一张巨大而清晰的、充满了无尽痛苦、愤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孤独的……女性脸庞!
那张脸,美丽到极致,也扭曲到极致,正是奥蕾莉亚……在她被封印进入深渊之前,坐在她那冰冷的王座上,发出的……最后一声,无人听闻的孤独咆哮!
江小鱼仰头看着空中那张由百年怨念勾勒出的、属于奥蕾莉亚真实一面的面孔,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储藏室内回荡:
“你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忠诚,也不是所谓的权力……”
“你只是……在我眼里,在所有温暖的情感里,看到了你永远无法真正拥有的东西,看到了……你自己都无法面对的,那份深不见底的……空洞与渴望。”
“所以你不惜一切,想要污染它,占有它,或者……毁灭它。”
“好……”
“很好……”
“既然你想看……”
“那么今晚,在这月蚀之下……”
“我就让你……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窗外,冰冷的月光正被阴影缓缓蚕食,第一缕月蚀的黑暗,已然悄然爬上了烈阳酒馆那闪烁着琥珀光芒的穹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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