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同丧钟,在他耳边敲响!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一名斥候连滚爬爬地冲进金帐!
脸色煞白,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嘶嘶力竭地喊道:
“报——!大汗!不好了!”
“东南方向,尘烟蔽日!”
“发现大量周军骑兵,打着‘镇北’旗号!”
“兵力不下五万!”
“正……正朝着我军大营,疾驰而来!”
“距此已不足三十里!”
轰!
如同最后一根支柱崩塌。
阿史那·咄苾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翻涌,险些站立不稳。
完了!
大势已去!
他毕竟是雄踞草原数十载的枭雄。
在极度的震惊与挫败之后。
求生的本能和挽回败局的决断,瞬间压倒了其他情绪。
他猛地稳住身形。
眼中迸射出狠厉与果决的光芒。
声音如同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令!所有留守大营兵马,不惜一切代价,前往阻击镇北侯援军!”
“为太子撤退争取时间!”
“快马告知太子,前线战局有变!”
“令他立即脱离战斗,向西北方向撤退!”
“全军……撤退!”
他的目光最后落到江临渊身上。
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愤怒,有挫败,有忌惮。
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
“带上他!一起走!”
他指着江临渊,对身边最忠诚的金狼卫下令。
命令迅速传达。
原本就空虚的大营,瞬间陷入了更大的混乱与恐慌。
留守的漠北军队仓促集结。
迎着那如同天降神兵般出现的镇北侯大军的方向。
悲壮地发起了冲锋。
试图为主力撤退,赢得宝贵的时间。
阿史那·咄苾在一队最精锐的金狼卫簇拥下。
带着被牢牢控制的江临渊。
迅速撤离了即将陷入火海的大营。
策马奔向附近一处地势较高的山丘。
当他勒马停在山丘之上。
回望那片他曾经志在必得的战场时。
看到的,是一副兵败如山倒的惨烈景象。
漠北的狼头大纛,在混乱中倾倒。
士兵们如同无头的苍蝇般,四散奔逃。
而大周的玄色旗帜和“沈”字、“镇北”旗号。
则在战场上纵横捭阖,追击着溃散的敌军。
战场上空,弥漫着硝烟与血腥气。
残破的兵器和旗帜散落满地。
受伤战马的哀鸣与胜利者的欢呼,交织在一起。
此刻。
战役显然已经结束。
大局已定。
漠北的主力。
在沈家军的顽强抵抗和镇北侯生力军的致命侧击下。
彻底崩溃了。
就在阿史那·咄苾心中充满不甘与苦涩。
准备下令彻底离开这片伤心之地时——
下方战场上。
一幅令他,也令身边所有漠北人终生难忘的场景出现了。
仿佛有一个无声的号令,传遍了整个战场。
那些正在清扫战场、救助同伴、收缴兵器、押解俘虏的大周将士们——
无论是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沈家军老兵。
还是风尘仆仆却斗志昂扬的镇北侯援军。
无论是骑在马上的将领。
还是站立于地的步卒。
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抬起了头。
将目光投向了这处山丘。
投向了那个被金狼卫簇拥着、脸色苍白如雪。
身影在寒风中显得异常单薄脆弱的青年。
阳光刺破战后尚未散尽的硝烟。
洒落在年轻人苍白的脸上。
映照着他那双沉静如渊的眸子。
他站在那里。
即便身为囚徒。
即便虚弱不堪。
那挺直的嵴梁却未曾有半分弯曲。
仿佛承载着某种不容玷污的骄傲与风骨。
下一刻——
数万大周将士。
动作整齐划一。
庄重而肃穆地。
向着山丘的方向。
行了一个最崇高的军礼!
骑兵举起手中的马槊或战刀,锋刃指天,反射出凛冽寒光。
步兵举起长矛或弓弩,矛尖与弩身构成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
将领们则手按剑柄,微微颔首,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敬意与感激。
没有震耳的欢呼。
没有胜利的狂啸。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沉甸甸的寂静。
以及这寂静之中蕴含的、比雷霆万钧更具力量的——崇高致意!
这敬意。
穿越了血腥的战场。
穿透了身份的隔阂。
无视了敌我的界限。
只为那个以身为棋、算尽乾坤、挽救了北境乃至大周国运的年轻人!
阿史那·咄苾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身边那个即使沦为阶下囚。
依旧平静接受着数万敌军将士用最庄严仪式表达的至高敬意的青年。
他心中的愤怒与挫败。
在这一刻,竟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是震撼。
是感慨。
亦或是……
一种对于超越胜负的智慧与担当的由衷承认。
他明白了。
这个年轻人,值得这样的敬意。
这场胜利,与其说是大周军队的胜利。
不如说是这个年轻人个人意志与智慧的辉煌展现。
江临渊望着山下那一片向他致意的钢铁森林。
望着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带着血污与疲惫却眼神炽热坚定的面孔。
望着那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沈”字旗和“镇北”旗。
苍白的脸上。
终于露出了一抹极其轻微、却仿佛冰雪初融般的。
带着释然与欣慰的笑容。
他缓缓地。
抬起了那只未被束缚的手。
朝着山下的方向。
朝着那些与他并肩作战或因他而得救的将士们。
轻轻地,挥了挥。
如同一个无言的告别,感谢他们的奋战。
又像一个郑重的承诺,他的使命,似乎已然完成。
随即。
他放下手。
重新恢复了那副沉寂的模样。
仿佛刚才那一刻流露出的情感。
只是夕阳投下的一道短暂余晖。
“我们走。”
阿史那·咄苾深深看了一眼江临渊。
又看了一眼山下那支开始重新整队、打扫战场。
散发着胜利者威严与生机的大周军队。
声音干涩而疲惫地下达了命令。
金狼卫簇拥着两人。
调转马头。
不再回首。
向着北方苍茫的草原深处。
疾驰而去。
将那片硝烟渐散、尸横遍野。
却已然定鼎乾坤的胜利战场。
留在了身后。
雁门关的危机,彻底解除。
而江临渊的命运,则再次陷入了北方的未知与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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