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仅仅是这场视觉盛宴的开场锣鼓。
第一朵盛大金菊的余晖还未完全在夜幕中消散,接二连三更加尖锐急促的呼啸声便接踵响起!
“咻咻咻——嘭!嘭!嘭!”
赤红如燃烧涅盘之火的风凰展翅翱翔,拖着长长的、绚丽的尾羽,仿佛要焚尽这世间污浊!
碧蓝如深邃海洋凝聚成的蛟龙腾空而起,鳞爪飞扬,搅动起漫天星辉!
莹白如千年积雪雕琢而成的玉树琼花,在夜空中层层叠叠地绽放,清冷孤高,不似凡间景象……
无数绚丽多姿、形态各异、色彩纷呈的烟花,如同听到了冲锋的号角,争先恐后地挣脱引线的束缚,冲上那广阔的夜幕舞台,竞相绽放,毫不吝啬地燃烧自己短暂的生命,将寒冷沉寂的冬夜,渲染成一个流光溢彩、如梦似幻、极致喧嚣又极致孤独的仙境。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仿佛敲打在人心上的鼓点,色彩斑斓的光芒如同天神泼洒的、肆意奔流的彩墨,在那张巨大的黑色画布上,以最狂放的笔触,描绘出一幅幅转瞬即逝、却足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辉煌篇章。
沈清辞彻底怔住了。
忘记了周身刺骨的寒冷,忘记了盘踞心底日日夜夜的仇恨,甚至忘记了此刻自己身在何处,又是何人。
她只是本能地、最大限度地仰着头,眼眸一眨不眨地,追随着那一道道升腾、绽放、又湮灭的光轨。
那璀璨到近乎残酷的光芒,仿佛带着实质的力量,直接照进了她冰封已久、荒芜一片的心底深处,带来一种陌生而强烈、几乎让她感到疼痛的冲击。
她从未见过如此盛大、如此绚烂、如此……不顾一切的烟花。
尤其是在这万物凋零、寂寥萧索的冬夜,这份突如其来的、极致的、带着毁灭般美丽的事物,以一种近乎野蛮和霸道的方式,在她那密不透风的心墙上,硬生生撞开了一道细微却清晰的裂缝。
就在这时。
或许是看得太过入神,心神完全被那漫天华彩所摄,脚下不小心绊到了石阶不平的边缘。
她身体一个不稳,微微向后踉跄了一下,失去了平衡。
几乎在同一瞬间。
在她甚至来不及惊呼出声时,一只有力的、带着温热体温的手臂,从身后迅捷而稳妥地伸来,精准地环住了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她往后轻轻一带。
瞬间,她的后背便紧密地、毫无缝隙地贴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带着独特清冽气息的男性怀抱。
沈清辞浑身猛地一僵!
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停滞。
漫天烟花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刺耳的呼啸声,似乎都瞬间被推远,变得模糊不清,如同隔着厚重的水幕。
她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致,无比清晰地聚焦在了腰间那只手臂传来的、透过厚重衣物依旧无法忽视的灼热温度和沉稳力量,以及后背紧贴着的、属于他的、带着干净皂角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药草清香的、坚实胸膛。
他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内心脏沉稳而有力的跳动,透过彼此的衣物,隐隐传来,与她骤然失序的心跳形成了混乱的交响。
江临渊自己也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他的动作完全出于下意识的、未经任何思考的本能反应,快得像一道闪电。
直到手臂切实地环住那纤细而柔韧的腰肢,感受到怀中身躯瞬间的僵硬和透过层层衣物依旧传递过来的微凉体温,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极淡的冷香,他才猛地从这场绚烂的烟火中惊醒,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震惊和慌乱如同冰水般瞬间从头浇下,席卷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他在做什么?
他怎么会……怎么会如此失控?
做出如此逾越、如此唐突的举动?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轻浮无礼的登徒子?
会不会立刻用尽全力推开他,然后用那双冰雪淬炼过的眸子,投来比这冬夜更寒冷的目光和斥责?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就想要立刻松开手,后退,道歉,解释这仅仅是一个意外的、不合时宜的……搀扶。
然而。
就在他手臂微微松力、即将撤离的刹那,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传来——
他感觉到怀中那原本僵硬得如同石雕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放松了一丝。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挣扎,没有冰冷的斥责,没有厌恶的躲避。
她依旧维持着仰头望天的姿势,侧脸在烟花明明灭不定、斑斓变幻的光芒映照下,竟显得有种不真实的、惊心动魄的柔和与脆弱,那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微颤动着。
沈清辞的心跳得飞快而狂乱,如同有无数面战鼓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理智在脑海里尖锐地嘶鸣着,催促着她立刻推开他,维持一个世家贵女应有的距离、体面和骄傲。
但……
或许是这漫天烟花太过炫目,迷乱了她的心智;或许是这份久违的、被人稳稳护在怀中、隔绝了所有寒风的温暖错觉太过诱人,如同沙漠旅人渴求的甘泉;
又或许是今夜他说的那些直击心灵的话语,以及眼前这份独一无二、盛大而浪漫的礼物,共同在她那由仇恨和警惕构筑的、坚冰般的堡垒上,凿开了一道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裂缝……
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贪恋了这一瞬间的依靠与温暖。
就这一次。
她紧紧地闭上眼,在心中对自己无声地、近乎卑微地乞求。
就容许自己沉浸这么一次。
在这虚假却震撼的绚烂里,在这短暂却真实的温暖里。
天亮之后,她还是那个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人在最初的僵硬和那瞬间想要撤离的意图之后,在她这无声的、并未抗拒的默许下。
那环在她腰间的手臂,虽然依旧克制地保持着最后的距离,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但那支撑着她的力量,却没有再松开。
而是以一种不会让她感到轻浮或被冒犯的、沉稳而坚定的力道,重新稳固地落在了那里,仿佛成为了她在这眩晕般的绚烂中,唯一的支点。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在礼法边缘徘徊、略显亲密的姿势,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央。
如同两尊被施了定身法的雕塑,无声地、共同仰望着这场仿佛只为她一人绽放的、盛大而奢侈的烟火。
他不敢低头去看她的神情,生怕打破这脆弱而诡异的平衡。
她亦不敢回头,生怕看到他眼中可能出现的任何情绪,会让她此刻鼓起的、微不足道的勇气瞬间溃散。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燃烧后特殊的、有些呛人却又带着奇异的、令人兴奋的气味,与漫天不断炸响、绚烂华彩的光影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奇异而暧昧的、仿佛脱离了现实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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