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凤隐京华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京城的长街渐渐沉寂,唯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辘辘声,在寂静的巷弄中回荡。
车厢内,琉璃灯盏中跳跃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厢壁上,明明灭灭。
经过短暂的沉默后,那女子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
她原本刻意压低的声线恢复了清越本色,宛如山涧清泉:
江公子好眼力。不知可否告知,究竟是如何识破在下的?也让我日后能装得更像些。
江临渊唇角微扬,目光在她身上不着痕迹地扫过,最终停留在她的耳垂和颈间。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在现代看过的一些影视剧——那些女扮男装的破绽,与眼前这位如出一辙。
姑娘耳垂上的细痕虽已淡去,但仍能看出是常年佩戴耳饰所致。至于喉结嘛......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贴的假喉结位置偏了半分,说话时更是显得僵硬不自然。寻常人或许不会注意,但在下向来观察入微。
女子闻言,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耳垂,又轻触喉间,不禁莞尔:
原来破绽在此。看来在江公子面前,我这点伎俩实在是班门弄斧了。
话锋一转,她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不知公子这般明察秋毫,可曾借此赢得沈小姐的青睐?
自然没有。
江临渊淡然一笑,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轻叩。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阶级的鸿沟有多难跨越。
沈小姐慧眼如炬,岂会看不出你我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抬眸直视对方:倒是阁下,既已坦诚相见,何不速速切入正题?何必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多费口舌?
女子被他这番直白的话说得一愣,随即以袖掩口,发出一串银铃般的轻笑:
倒是奴家失礼了。
她整了整神色,正襟危坐:
不过在谈正事之前,容奴家多问一句:公子对京城中的权贵格局,了解多少?
江临渊眸光微动,视线落在摇曳的烛火上。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对这个朝代的了解确实有限。
略知一二,多是道听途说。若要说皇家秘辛、朝堂势力,恐怕还需阁下指点迷津。
那公子想从何处听起?
不必说得太细。
江临渊抬手制止,烛光在他修长的指间流转。
他深知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这在哪里都是通用的道理。
只需告知我,诸位皇子现今身在何处,生母是谁,可曾婚配,若是娶妻,又是哪家的千金。这些基本信息,足够我判断局势了。
女子颔首,纤长的手指在膝上轻轻划着无形的图案,娓娓道来:
太子殿下如今坐镇东宫,生母是皇后娘娘,皇后出身叶家。有趣的是,太子妃也是叶家女;
二皇子年方二十二,英武过人,如今在焚瘴关镇守边疆,无诏不得回京。他的生母是王贵妃,出身将门王家,至今尚未婚配;
三皇子与太子一母所出,今年方才十八,三皇子妃是柳家女,出自书香门第;
四皇子最是年幼,年仅十岁,生母是淑妃,出身慕家。
她顿了顿:至于公主们......
公主暂且不急。江临渊打断她,眉头微蹙。这番介绍让他不禁联想到现代社会的政治联姻,看来古今中外的权力游戏,本质上都大同小异。倒是有件事令我疑惑:为何皇后与太子妃都出自叶家?这叶家女子,莫非有什么过人之处?还是说......这其中另有玄机?
女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公子果然敏锐。叶家确实是如今京城最大的权贵。
她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懑:
先帝在位时,皇后的父亲便是右丞相,如今承乾帝登基,他依然是右丞相,权倾朝野。
若不是叶家鼎力相助,承乾帝怕是坐不上这个位置。
江临渊静静地注视着她,忽然开口:
看来,先帝原本属意的储君,应该另有其人。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到几乎只有气音:
而且......那位储君,应该和阁下一样,是位女子。
女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诧之色,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你......你怎么知道?这......这不可能......
这并不难猜。江临渊神色平静如常,即便是权倾朝野的丞相,也不可能轻易改变一个皇帝心中既定的储君人选。若是承乾帝本就是储君,先帝绝不会允许叶家如此明目张胆地站队。
他微微前倾身子,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
况且......先帝定是驾崩得突然,想必已经来不及为真正属意的继承人做好万全准备。毕竟女子登基为帝,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会动摇国本。让承乾帝继位,恐怕是当时最稳妥的选择。
他抬眸看向对方:不知我说的可对?
女子怔怔地望着他,朱唇微张,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竟能从只言片语中推断出如此多的皇室秘辛。
这些秘辛,本是朝中少数人才知晓的秘密。
那......其他两位皇子呢?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中已带上几分敬畏。
江临渊轻轻摇头,靠回椅背:
这些已经够了。知道得太多,反而会惹祸上身。
在下还想多活几年。
这是他作为穿越者的生存智慧——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谨慎永远是第一要务。
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下。
车夫在外禀报:公子,到地方了。
女子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正对上江临渊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目光仿佛还在嘲笑她方才拙劣的伪装。
她不由有些气恼,掀开车帘指了指外面:
到了,这就是你落脚的地方。
虽然简陋了些,但总好过露宿街头。
江临渊撩起车帘向外望去。
只见一座清雅的小院隐在巷弄深处,青砖灰瓦,竹影婆娑,颇有几分江南韵味。
这是何处?他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讶异。
小院的精致程度,远超他的预期。
这是主子为你准备的住处。
女子语气依然带着几分不悦,但眼神已经柔和了许多。
你爱住不住。
多谢。
江临渊从容下车,整了整微皱的衣袍。
我正愁无处可去,这份心意倒是恰到好处。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
对了,方才还有一个问题,阁下似乎忘了回答。
女子没好气地说:
慕家和王家,是仅次于叶家的权贵,在先帝时期就已经是望族了。这两家在朝中盘根错节,势力不容小觑。
原来是世家大族。
江临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皇宫轮廓。
这让他不禁想起现代社会的豪门世家,看来任何时代都少不了这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
这京城的水,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倒是淡定。女子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可知道那位沈小姐的心上人,正是慕家大公子?
虽说你们已经退婚,但以慕家的行事作风,你今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
江临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拂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多谢提醒。
没意思。
女子见他如此平静,颇感无趣。
明日辰时三刻,我会来接你,带你去见主子。
这是钥匙。
她朝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立即将一把精致的铜钥匙递给江临渊。
江临渊接过钥匙,指尖摩挲着钥匙上精美的纹路,忽然问道:
聊了这许久,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总是这样称呼,未免太过生分。
女子似是没听见,转身就要上车。
江临渊也不强求,摇头轻笑,正要推开院门,却听身后传来清越的嗓音:
记好了,本姑娘名叫青鸾。
话音未落,马车已绝尘而去。
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馨香。
江临渊望着远去的车影,低声重复:
青鸾...神鸟为名,倒是贴切。
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他推开院门,目光扫过这座精致的小院。
院中植着几竿翠竹,墙角一株老梅虽已过花期,却仍显风骨。
青石铺就的小径通向正房,檐下挂着一盏琉璃风灯,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这京城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他轻声自语,缓步走在青石小径上。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始终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就像是一个旁观者。
父亲当年未完成的心愿,究竟是什么呢?
或许明日见了青鸾的主子,就能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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