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大雪纷飞,整个黄梅村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雪花密密匝匝地洒落,覆盖了青瓦屋顶,压弯了门前树枝。
一辆马车在村口缓缓停下,车轮在积雪上留下深深的辙痕。拉车的马匹低垂着头,鼻息在严寒中凝成白雾,它疲惫而安静地站立着。
张道临静坐车辕,身披青色斗篷,发梢肩头落满积雪。
他的目光深邃而悠远,穿透漫天飞雪,望向黄梅山上那座熟悉的宅院——那是他的家,离别五载,魂牵梦萦的故土。
视线仿佛被风雪模糊,又仿佛被记忆点亮。往事如暖流般漫上心头,他清晰地记得去年除夕,与师兄师姐们相聚的情景。
师兄师姐们皆已成家,各自携着道侣与后代,而他则带着刚入苍澜宗的妹妹道慧。
厅堂内,灵果散发着诱人的清香,灵膳蒸腾着滋补的元气,灵酒氤氲着醇厚的芬芳。
众人围坐,言笑晏晏,交流着修行心得与修真界的种种见闻。
彼时,多是修为深厚、阅历丰富的师兄师姐们在侃侃而谈,他与道慧则多是静静聆听,未曾多言。
然而,这种聆听,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在别人的经历中感悟人生的真谛,在长辈的教诲中汲取前行的智慧。
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便是此理。那席间的谈笑风生,其价值,不亚于闭关苦修。
大师兄赵乾,身为内门长老,气度雍容,将一部功法玉简递到他手中,语气温和而笃定:“道临,这部黄阶中品《培元功》是我意外所得,特拓印一份给你,虽不是什么高深功法,但却胜在中正平和,作为家族传承之基。”
张道临心下明了,大师兄不仅实力和财力雄厚,更早已细致查过他的出身背景,所赠之物,正是他张家所亟需之物。
这份情义,不仅在于物品本身,更在于这份细致入微的体贴与关怀。
二师姐苏玉,将一只白玉丹瓶放在他面前:“十枚灵气丹,数量不多,却是师姐一点心意。愿你在修行路上,步履不停,道心常明。”
她的眼神清澈而温暖,满含着对这位师弟最真挚的祝福与期许。
那丹药,乃是辅助修炼的佳品,其价值还在其次,那份希望他勇猛精进的心意,才是无价。
五师兄陈雷,性情豪迈,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道符篆塞入他手中:“二品下阶的金剑符,师兄我的一点心意。关键时候祭出去,或可斩敌于顷刻,护你周全!”
七师姐柳晓晴心思缜密,赠他一套精心炼制的一品下阶聚灵阵旗,并耐心讲解布置之法与诀窍,助他汇聚灵气,提升修炼效率;八师兄纪天明则予他一道二品下阶的元罩符,叮嘱道:“此符专司防护,危难时或可保你一命,切记随身携带。”
每一件赠礼,背后都是一颗真诚的心,一份沉甸甸的同门情谊。
修行之人常言“财侣法地”乃四大要素,其中的“侣”,又何尝仅指道侣?这些在漫漫长路上相互扶持、彼此照应的同门或好友,正是这“侣”字最生动的诠释。
更令他心怀感激的,是席间众人对妹妹道慧的安排。
当知晓道慧初入山门,性情活泼,又通药性、喜炼丹之后,师兄师姐们将她安排至精于丹道的二师姐苏玉门下任务,该任务每月有一百宗门积分报酬。
这个决定,不仅为懵懂的道慧指明了前路,更让张道临心中一块大石安然落地。
修行之路险阻重重,有这位温柔而强大的师姐照拂,妹妹的安危与成长,便多了许多保障。
除夕的同门相聚,在温暖与喧嚣中落幕。
当张道临送道慧回其住处时,夜色已深。
他望着妹妹尚且稚嫩的面庞,心中万千牵挂,终化作殷殷叮嘱:“明日,我便要动身回家了。接下来,你自己在宗门要好生照顾自己。我的行囊已收拾妥当,这里是一千块下品灵石,修炼时切勿吝啬,当用则用。平日更要用心修习那《清心凝元咒》,稳固心神,凝练真气,争取早日突破先天壁垒,成为一名真正的灵液修士。若……若遇到麻烦,可去寻你相熟的林大哥或杨大姐相助,或是等我回来。若有万分紧急之事,也可去寻今日你见过的我的这些同门师兄师姐。”
他的语气中带着兄长特有的关切与不舍,却又不得不放手让妹妹独自成长。修行之路终究要自己走,谁也不能永远庇护谁。
张道慧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少女特有的、对兄长絮叨的些许不耐烦:“知道了,都记住了,哥,你都说了无数遍了。”
然而,在那看似不耐烦的眼眸深处,却清晰地映着对兄长深沉的依赖与感激。
她何尝不明白,这一遍遍的叮嘱,背后是兄长如海般宽广的爱护与牵挂。
这让她不禁想起,四哥在除夕同门相聚之前,便已不动声色地将诸事安排妥当。
他仔细收好林大哥与杨大姐在聚会时提的书信,随即前往内务堂,几乎耗尽了身份令牌中积攒的积分,换得一万块下品灵石与大量灵植种子。
这一切,道慧都默默看在眼里。她深知,四哥道临从来如此——于无声处布局,于细微处用心,总在人不经意间,已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待他将道慧送至住处,细细嘱咐完毕,方才转身离去。
诸事已毕,在大年初一的晨曦微露中,他便踏上了归途。
原本御剑半月可达,却终究选择骑马而行,顺便探望昔日战友。这个决定,源于内心深处对过往的眷恋,对那些并肩作战的岁月的怀念。
修行之人,常言要斩断尘缘,心无挂碍,方能直指大道。
可有些情谊,如同陈年老酒,岁月愈久,滋味愈醇;越是想要放下,就越是沉甸甸地坠在心头。
然而,这一年的旅程,其沉重程度,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想象。
它并非想象中的故友重逢、把酒言欢的温馨之旅,更像是一场漫长而肃穆的告别与承接。
他与尚在人世的战友举杯,追忆往昔金戈铁马的岁月;他更在无数荒草丛生的坟茔前驻足,为逝去的同袍祭扫、立碑。
而最让他心绪难平的,是寻访那些家中遭遇变故、孤苦无依的同袍遗孤,并将他们一一带上这漫长的归途。
在苍澜郡西北边陲一个小村庄里,他找到了牛大力的家。
那是怎样的一幅景象啊——破败的茅草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坍塌。
八岁的牛孝儒和六岁的牛孝萌,穿着打满补丁、几乎无法抵御严寒的棉袄,正蹲在冰冷的院子里,用冻得通红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捡拾着零星的柴火。
两个孩子面黄肌瘦,大眼睛里失去了这个年纪应有的光彩,只剩下为生存而挣扎的愁苦。
“爹爹说,他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打坏人。”小孝萌仰起脏兮兮的小脸,眨着那双与父亲极为神似的大眼睛,天真而又让人心碎地问,“叔叔,你认识我爹爹吗?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那一刻,张道临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清晰地记得,在戌七哨垒,牛大力总是乐呵呵地摩挲着一对粗糙雕刻的木偶,说等退役了,定要教儿子读书识字,要给女儿买最漂亮的头花,看她戴上……那憨厚的笑容,犹在眼前。
“你爹爹……是个英雄,真正的英雄。”
他蹲下身,尽可能与小女孩平视,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污渍,声音低沉而坚定,“他让我来看看你们,看看他的孝儒和孝萌,有没有好好长大。”
类似这般令人鼻酸的情景,在这一年中,他经历了太多次。
有的战友家中尚且安康,贫困的,他留下些银两丹药,略尽心意便可安心离去;有的却已是家破人亡,或是亲人离散,无处可寻。
最终,他的身边,跟了十二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这十二个孩童,是他死去战友的骨血,是他们在世上最后的牵挂。
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才堪堪五岁。
他们失去了顶天立地的父亲,其中一些,甚至连母亲也已不在人世,或是无力抚养。
望着那一双双懵懂而又带着惊恐与期盼的眼睛,张道临无法说服自己坐视不理。
他毅然决定,将他们全部带回张家。
一匹马,渐渐不堪重负,换成了一辆能够遮风挡雨的马车。
这辆小小的马车,装载着十二个稚嫩的生命,也装载着他沉甸甸的承诺与责任,经过整整一年的风霜雨雪,跋涉千山万水,终于在此刻,停在了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这一年的旅程,是归途,更是一场深刻入骨的修行。
在一位位逝去的战友简陋的墓前,他亲眼看到了生命的短暂与脆弱,明白了“黄土陇头埋白骨,人生何处不悲风”的苍凉;在那些孤儿无助而清澈的眼神中,他真切地体会到了“责任”二字的千钧重量,理解了“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仁心。修行,难道仅仅是为了追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不死吗?不,至少对他而言,修行更是为了明心见性,为了在茫茫人海、浩浩天地间,找到自己不容推卸的位置,践行自己认定的道义。
此刻,站在村口,望着漫天飞雪中那片熟悉的屋舍轮廓,他忽然间心有所悟:修行之路有千万条,或隐于山林,或争于宗门,或行于红尘……但无论走过多少路,经历过多少事,最终,或许都要回到最初的地方,在起点找回那个最初的、本真的自己。万般历练,皆归于心。
雪花依旧纷飞,落在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却化不开那抹释然与坚定的笑意。
他轻轻跃下马车,动作稳健而轻灵,牵起缰绳,迈开步伐,踏着积雪,一步一步,向着记忆深处那个家的方向走去。
等到达村中那扇熟悉的朱漆大门前时,他停下马车,转身,将车厢里的孩子们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抱了下来。
孩子们挤作一团,好奇又不安地打量着这气派的门楣和陌生的环境。
“叔叔,我们……我们真的要住进这个大房子里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是牛孝儒。
张道临低头,看着紧紧跟在他身边的小男孩。那双眼睛里交织着对未来的期待与对未知的不安。
其他孩子也都眼巴巴地望着他,小手不自觉地拽住他的衣角、裤腿,仿佛他是这陌生天地里唯一可靠的浮木,生怕一松手就会被抛弃。
“是的。”他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孝儒有些枯黄的头发,目光扫过每一个孩子,“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再没有人会欺负你们,再不用挨饿受冻。”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中混合着雪的清冷和家特有的、若有若无的烟火气息,让他心潮澎湃。
他整了整因长途跋涉而略显凌乱的衣衫,仿佛要拂去一身风尘,然后弯下腰,牵起最小的两个孩子的手。
越是靠近那扇门,他的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加快。
五年多了,整整五年多未曾归来。
不知父母双亲是否安泰如昔?鬓角可添了更多白发?兄弟姐妹们可有变化?家中的一草一木,是否还是旧时模样?
终于,他停在了那扇承载了无数童年记忆的朱漆大门前。门上铜环依旧,只是颜色似乎更深沉了些。他抬手,欲叩响门环,却发现自己的指尖竟在微微颤抖。
近乡情怯,便是如此吧。
就在这时,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缓缓拉开了。
一个身着藏青色棉布长袍、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内,正是张道临的父亲,张守仁。
他显然是凭借自己的灵觉,早已感受到门外不同寻常的气息与人声,故而亲自前来开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骤然静止。
张守仁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刻刀,在儿子那张褪去了青涩、染上了风霜却又更显坚毅沉稳的脸上细细描摹,像是要再三确认,这并非思念过度而产生的幻觉。
五年多光阴,在小儿子的身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记,身姿比离家时更加挺拔如松,眉宇间那份曾经略显跳脱的稚气已全然化作了内敛与担当。
“父亲。”张道临松开牵着孩子的手,上前一步,恭敬地、深深地行了一礼,“不孝儿道临,回来了。”
张守仁这才仿佛从定格的时光中回过神来,他快步上前,双手稳稳扶起儿子,然后重重地拍了拍他那宽阔坚实的肩膀。
那手掌宽厚而温暖,透过衣衫,传递来的是父亲一如既往的、深沉如山的温度。
“壮了,也高了。”张守仁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沙哑,眼中闪烁着难以完全掩饰的激动与欣慰,“信中说你回家,我们自是高兴,日日盼着。只是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年,让你母亲不知念叨了多少回。”
他的目光依旧在儿子脸上流连,那里面既有为人父的骄傲,也有一丝对儿子迟归的淡淡责备,更多的,则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张道临心中一暖,笑着解释道:“让父亲母亲挂心了。原本是想直接御剑飞回来的,能快上许多。但心中总放不下,便转了念头,想着顺路去看看在我手下那些……还活着的战友,以及,那些已然逝去的战友家中境况。”
他侧身让开,露出身后那群紧紧依偎的孩子们:“您看,这一转念,就给家中带回了十二个萝卜头。”
十二个孩子,高矮不一,怯生生地站成一排,大的紧紧牵着小的的手,都用一种混合着好奇、忐忑、甚至是一丝恐惧的目光,悄悄地打量着这位气势不凡、一家之主张守仁。
张守仁的目光缓缓在孩子们的脸上、身上扫过。
那些不合身的、破旧的衣物,那些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蜡黄的小脸,还有那一双双本该纯真无忧、此刻却写满了惶恐与一丝微弱期盼的眼睛……这一切,如同无声的叙述,瞬间让他明白了儿子这一年的经历与良苦用心。
他那原本因久居上位而略显威严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如同春阳化雪。他俯下身,轻轻摸了摸站在最前面的、最小的牛孝萌的头顶,动作轻柔。
“好孩子们,一路辛苦了。”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仿佛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随即又看向其他孩子,“既然来了,到了这里,就不必再拘束,也不必害怕。这里,从今天起,就是你们的家。”
他直起身,对闻声赶来、站在身后的二儿子张道谦吩咐道:“老二,你先带这些孩子去厢房,安排热水让他们好好洗漱一番,再找些合身的干净衣物给他们换上。然后立刻去告诉你娘和你嫂嫂她们,今晚年夜饭,务必多加几道硬菜,多蒸些米饭!”
张道谦连忙应下,脸上也带着感慨与同情,他走上前,努力做出最和善的表情,招呼着孩子们:“来来,孩子们,跟我来,先带你们去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再换身新衣裳。”
孩子们起初还有些犹豫,脚步踟蹰,纷纷将目光投向张道临,寻求着最后的确认与安全感。
见张道临微笑着冲他们肯定地点了点头,示意“去吧”,他们这才稍稍安心,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张道谦向院内走去。
待孩子们的身影消失在廊庑之后,张守仁这才重新将目光完全聚焦在儿子身上,眼中满是激赏与欣慰:“你做得好,道临。不愧是我张家的儿郎!侠义为怀,重情重诺,越来越有大侠的风范了。”
他揽着儿子的肩,一同转身,向那灯火通明、洋溢着饭菜香气与家人笑语的内院走去:“你母亲若是知道真是你回来了,不知该高兴成什么样子。这一年来,她几乎是日日念叨着你,尤其是在这年节时分。”
穿过熟悉的前院,只见廊下早已挂满了一排排喜庆的红灯笼,窗棂上也贴好了崭新的窗花,处处张灯结彩,洋溢着浓得化不开的节日气氛与家的温暖。
几个年幼的子侄正在院子里追逐嬉戏,小脸冻得红扑扑的,见到张道临这个陌生的叔叔,都好奇地停下脚步,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
正堂里,灯火辉煌,温暖如春。
母亲陈雅君正背对着门口,指挥着丫鬟仆妇们布置年夜饭的餐桌。
她一身绛紫色的锦缎袄子,衬得身形依旧挺拔,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仅从背影,便能感受到那份主母的干练与优雅。
“母亲。”张道临站在门口,望着那熟悉的背影,喉头微哽,轻声唤道。
陈氏的身形猛地一顿,手中的那张写着菜名的笺纸,“啪”地一声,轻飘飘地掉落在了地上。
她缓缓地、几乎是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
当她那双依旧美丽的眼睛,看清逆着光站在门口、那高大挺拔却又风尘仆仆的身影时,眼中的不敢置信瞬间被狂喜与泪水淹没。
“临儿……是,是我的临儿回来了吗?”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哭腔,脚步有些踉跄地向前急走几步。
张道临快步上前,在母亲面前屈膝跪下,行了一个大礼:“母亲,不孝孩儿道临,回来了。”
陈氏连忙弯腰,双手颤抖着扶起他,冰凉的手指一遍遍抚摸着他的脸庞、他的鬓角,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流:“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让娘好好看看你,好好看看……”她仔细端详着儿子的面容,仿佛要将这五年的缺失一口气补回来,“瘦了些,但也更精神了,更像你父亲年轻时候了……这些年,可还顺利?有没有吃苦?有没有受伤?”
“一切顺利,母亲放心,并未吃苦,也未曾受伤。让母亲久等,劳您挂心了。”张道临任由母亲抚摸着,心中暖流奔涌,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
这时,大哥张道睿和嫂嫂们也闻讯纷纷赶来,正堂里顿时热闹非凡,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欢声笑语。
大家将张道临围在中间,问长问短,关切之声不绝于耳。
“四弟!你可算是回来了!”大哥张道睿用力地拍着他的肩膀,声音洪亮,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听说你已在宗门突破至灵液境了?好小子!真真是给我们张家长脸了!父亲母亲不知有多高兴!”
夜幕,在这片喧闹与温情中完全降临。
张守仁的宅邸内外,灯火通明。正堂里,由两张八仙桌拼成的长桌上,已然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丰盛菜肴:色泽红亮、软烂入味的红烧肘子;肉质鲜嫩、清雅脱俗的清蒸鲈鱼;酱香浓郁、令人食指大动的酱香鸭;碧绿如玉、爽脆可口的翡翠虾仁……各式热气腾腾的碗碟,交织成一片诱人的香气海洋,弥漫在整个厅堂。
张守仁与陈氏端坐主位,儿子、儿媳、孙儿和孙女们依照长幼次序依次落座,济济一堂,欢声笑语不断。
那十二个孩子,也已然洗漱干净,换上了虽然不甚合身但干净整洁的新衣,怯生生地坐在末席。
他们的头发还带着湿气,小脸被热水蒸得红润了些,虽然依旧有些拘谨,但那一双双眼睛,却已不由自主地被眼前那从未见过的、满桌的珍馐美味牢牢吸引,闪烁着惊奇与渴望的光芒。
张守仁目光扫过这满堂的儿孙,看着那十二张新加入的、渐渐放松下来的小脸,看着五年多未归、如今英挺不凡的小儿子,看着老妻那满是幸福泪光的笑颜,他心中感慨万千,端起了手中的酒杯,那酒杯在空中微微停顿,凝聚了所有的目光与期待。
“来!”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与欣慰,“让我们举杯!”
满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或茶盏,目光齐聚于他。
“这一杯,”张守仁环视众人,目光在张道临和那十二个孩子身上多有停留,“一为庆祝我儿道临,离家五载多,今日平安归来!二为欢迎这十二位小客人,从今日起,正式成为我们张家的新成员!望你们在此,安康成长!干杯!”
“欢迎道临(四叔)回家!”
“欢迎孩子们!”
各种各样的祝福语与欢迎词混杂在一起,伴随着清脆的杯盏碰撞声,和更加热烈的欢声笑语,在这温暖如春、灯火辉煌的正堂内回荡、升腾,穿透风雪,直上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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