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张道临体内真气循着《五行蕴灵功》的路线运行完最后一个周天,然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走到西边窗前,目光看向窗外,天地间依旧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落下,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自那日从核功殿交还任务归来后,他便一直深居简出,在这小院中静养调息。
他将那柄伴随自己经历血战、最终折断的凡品铁剑,用最柔软的棉布,反复擦拭了无数遍。
剑身上的每一道划痕,每一个崩裂的缺口,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当时的惊心动魄。
这柄剑,材质普通,但意义非凡——这是当年他离家远行,踏入这波澜壮阔的修行世界时,父亲张守仁送给他的礼物。
最终,他用上好的桐油布将断剑层层包裹,又寻来一个狭长的檀木匣子,将其郑重其事地放入,收藏于床头柜的最深处。
这把剑,已无法再用,但它承载着父亲的期盼与离乡时的初心,是他初次与人战斗获得胜利的胸章,更是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锚点。
每当思绪纷乱,或感前路迷茫时,他便会取出木匣,静静摩挲那冰冷而熟悉的剑柄,心中便能奇异地获得几分平静与重新出发的力量。
经过这三日不辍的运功调息,辅以疗伤丹药,身上刀伤已然愈合,只有右胸口留下了一道约三厘米长、颜色略深的疤痕。
不过,福祸相依,他也清晰地感觉到,经过与那三名东瀛武士的生死搏杀,不仅让他的真气总量略有增长,更重要的是,真气变得愈发精纯凝练,运转起来如臂指使,更加顺畅自如。
同时,他的灵觉也似乎壮大了少许,对周身数丈范围内的气息、动静感知得更为敏锐。
这无疑是此次险死还生带来的意外之喜,也是任何闭门苦修都难以获得的宝贵积淀。
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连绵的雪幕,张道临的心绪却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飘回了那个远在数千里之外,名为黄梅村的小村庄。
往年的这个时候,家中该是何等热闹温馨的景象啊……
记忆中的黄梅村,冬天很少下这样铺天盖地的大雪,多是些细碎的雪籽,或是薄薄一层霜华,在朝阳下闪着晶莹的光。
但除夕这一天,无论天气如何,家里的温暖和喜庆总能驱散一切寒意。
天色未亮,母亲陈雅君便会早早起身,窸窸窣窣地穿上衣物,系上那件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的粗布围裙,开始在灶房里忙碌。
灶膛里跳跃的火光,映红了她慈祥而略显操劳的面庞。
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与窗外偶尔响起的鸡鸣犬吠,交织成他最熟悉的、名为“家”的晨曲。
空气中会渐渐弥漫开各种诱人的香气——那是母亲在准备一年中最丰盛的年夜饭。
肥美的鸡鸭、父亲从河里捞回的鲜鱼、腊月里就精心腌制的香肠腊肉,还有那必不可少、象征“年年高升”的糯米年糕……母亲仿佛有点石成金的手,总能将最普通的食材,变成记忆中无法替代的美味。
父亲张守仁则会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铺开鲜艳的红纸,用那方祖传的旧砚,细细研好浓墨。
然后屏息凝神,挥毫泼墨。父亲的毛笔字,端正而富有骨力。
一个个寓意吉祥的词语——“万象更新”、“五谷丰登”、“福寿安康”——从他笔下流淌而出,墨香混合着纸张特有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堂屋,那是书香与年味最完美的融合。
大哥张道睿和二哥张道谦会抢着帮父亲按住纸张的四角,或是小心翼翼地将写好的春联、福字拿到一旁晾干,偶尔会因为谁贴歪了而互相揶揄打趣,引来父亲一声无奈的呵斥,眼中却带着笑意。
大哥二哥也只有在除夕那天像个孩子一样。不过如今大哥已经结婚了,自从有了自己的小孩,这样的场面也再也看不见了。
三姐张道韫是母亲最得力的帮手,她心灵手巧。
不仅能在灶台边帮母亲打点得井井有条,还能用一把小巧的剪刀,变魔术般剪出各式各样的窗花——寓意“年年有余”的灵动鲤鱼、象征“多福多寿”的饱满寿桃、还有那“喜上眉梢”的喜鹊登梅图……红艳艳的窗花贴上擦拭明亮的窗户,瞬间便将家里装点得红火而富有生机。
而年纪最小的五妹张道慧,则是全家人的开心果。她穿着母亲熬夜赶制出来的新红色棉袄,裹得像个小福娃,在院子里、房间里跑来跑去。
一会儿凑到灶房门口,使劲嗅着空气中勾人馋虫的香味,眼巴巴地问:“娘,什么时候可以吃呀?慧儿肚肚都叫了!”;一会儿又跑到父亲身边,踮着脚尖,扒着桌沿,看那神奇的毛笔如何在红纸上行走,偶尔鼻尖上还会不小心沾上一点墨汁,变成一只小花猫,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她还会用那奶声奶气、却极其认真的语调,背诵父亲刚教的吉祥话,诸如“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之类,虽然常常颠三倒四,却总能逗得全家合不拢嘴。
等到傍晚,华灯初上,所有的准备都已就绪。
堂屋的大方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中央必定是一个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暖锅,里面炖着豆腐、白菜、粉条和肉片,沸腾的汤汁驱散了冬夜里最后一丝寒意。
父亲会神情肃穆地带领全家,先向堂上供奉的祖先牌位敬香、叩拜,感念先人恩德,祈求家族昌盛、子孙平安。
然后,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在欢声笑语中,享用这一年中最重要、最温暖的一餐。
饭后,是一家人守岁的时光。
炭盆里的火燃得旺旺的,映得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
孩子们会收到父母用红纸仔细包着的压岁钱,虽不多,却代表着驱邪避祸、平安顺遂的最美好祝福。
思绪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空茫的思念与难以言喻的感伤。
今年,这张团圆桌上,少了他一人。远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张道临轻轻叹了口气,气息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凝成一团白雾,模糊了窗外的雪景。
“也不知道,十多天前托付给振威镖局的那封家信和那几样精心挑选的礼物,父母家人收到了没有?”他心中默念。
“咚咚咚——”
正当他沉浸在浓浓的思乡情绪中难以自拔时,外屋院门处传来了清晰而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力道不轻不重。
张道临蓦然回过神来,迅速收敛了脸上所有的怅惘与感伤,恢复了平日的沉静。
他起身,快步穿过小院,“吱呀”一声,打开了大门。
门外风雪中立着两人,正是他在苍澜宗关系最为亲近的同门——林天宇和杨秀莲。
两人都穿着厚实的宗门冬服,肩上、发梢还落着未曾拂去的雪花,脸上带着如约而至的盈盈笑意。
“张师弟,除夕安康!我们没来晚吧?”林天宇声音一如既往的爽朗,“说好今晚在你这儿聚首,共度除夕,我们可是踩着点来的!”
他笑着扬了扬手中提着的硕大食盒和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酒坛,又指了指杨秀莲提着的另一个包裹,说道:“看,按约定,酒菜点心,我们都备齐了!”
杨秀莲站在他身侧,温婉一笑,语气轻柔:“张师兄,除夕守岁,岂能独坐?我们如约而至,你可不能嫌我们吵闹。”她呵出一口白气,轻轻跺了跺脚上的雪,“这雪可真大,快让我们进去暖暖。”
看到好友熟悉的面容,听着他们如常的玩笑话语,张道临心中那股因思乡而起的孤寂感顿时被一股踏实而温暖的暖流冲散。
他连忙侧身,将两人让进院内,语气带着老友重逢般的自然与欢迎:“正要恭候二位!快请进,炭火早已备好,就等你们来了。这风雪之夜,有知己同门相伴守岁,方不负此良辰。”
他将两人引至一楼的客厅。
客厅陈设简单,一桌数椅,一个书架,角落里一个黄铜炭盆正烧得旺,红红的炭火噼啪作响,散发出令人舒适的融融暖意,将屋外的严寒彻底隔绝。
请二人在桌旁坐下后,张道临道:“两位稍坐,雪天寒重,我去煮壶热茶,驱驱寒气。”
说着,他转身去了隔壁厢房的小厨房。取出一个素雅的陶制茶罐,里面是他在郡城购买的“云雾飘雪”茶。
他小心地用竹镊捻出一撮,但见茶叶条索紧细,银毫隐现,放入温洗过的陶壶中,注入刚刚在小炉上滚沸的山泉水。
片刻后,一股清幽冷冽、仿佛带着远山云雾气息的茶香便弥漫开来,沁人心脾,连带着屋内的暖意也似乎多了几分雅致。
当三杯清澈碧绿、茶芽在水中缓缓舒展、上下沉浮的“云雾飘雪”端上来时,林天宇深吸一口茶香,不禁赞道:“好茶!香气清郁,形如瑞雪,张师弟你这日子过得倒是雅致!”
杨秀莲也轻轻啜了一口,点头附和:“入口微涩,回甘悠长,确是消寒解腻的佳品。”
三人捧着温热的茶杯,氤氲的茶气模糊了彼此的面容,却也拉近了心的距离。
喝着清香的热茶,围着温暖的炭盆,窗外是静谧飘落的白雪,话题也如这茶香般,渐渐氤氲开来。
“说起来,这次桃源村的任务确实让我收获不少。”张道临轻啜一口清茶。
“表面上是村民失踪案,谁知背后竟是东瀛武士在作祟。”
林天宇原本懒洋洋靠着椅背,一听“东瀛武士”四字,顿时直起身来,眼中闪着好奇:“东瀛武士?他们怎么会跑到我们这偏僻的桃源村来?”
“这正是蹊跷之处。”张道临神色凝重,“他们行事诡秘,擅长隐匿之术。若不是我大雪天出去探查,恐怕至今还无人察觉。这些人的功法路数与我们大相径庭,出手狠辣,你们日后若是遇到,定要格外小心。”说着将位于右胸部的刀疤展出。
林天宇和杨秀莲都认真严肃的点了点头。
林天宇性格开朗,交友广阔,消息最为灵通,见气氛有些凝重,便笑着将话题一转,说起宗门近来的一些趣闻轶事。
“你们听说了吗?真传弟子中的‘冰莲仙子’苏师姐,上月闭关,据说已成功突破到法相后期了!”林天宇啧啧称奇,语气中满是羡慕与敬佩,“这才多少年光景,她竟已走到这般境界,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顿了顿,又兴致勃勃地补充道:“还有还有,宗门前几日可热闹了!丹鼎峰的赤炎长老和百草园的茯苓长老,为了争夺一株刚刚入库的‘五百年份龙纹焱草’,差点动起手来。两位长老争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戒律堂的实权长老出面,才将这场风波平息下去。”他绘声绘色的描述,配上生动的表情,引得张道临和杨秀莲连连大笑。
待林天宇说完,她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近日我在修炼一门名为《清心凝元咒》的秘术,此法颇为玄妙,旨在精纯体内真气,并提升灵觉感知。”
她微微侧首,似在斟酌词句,“初时只觉得真气运转稍显顺畅,但随着修习日深,渐渐能感知到周身灵气如涓涓细流,以往难以察觉的脉络滞涩之处,如今也隐约可辨。只是……”她略作停顿,秀眉轻蹙,“在运转心法至‘灵台明净’一境时,总觉有一缕杂念萦绕不去,难以达到咒诀中所描述的‘心如止水’之境。不知二位在有没有好的建议?”
林天宇摸着下巴,接口道:“《清心凝元咒》我也有所耳闻,据说对精纯真气和提升灵觉大有裨益。秀莲师妹你说的这个情况,我倒觉得不必过于苛求。心念如丝,抽刀难断,越是强求摒除,有时反而执念更深。我曾看过一位师兄的修炼心得,有时不妨尝试‘念起不随’,任其来去,反而能渐入佳境。”
张道临一直静静听着,此时也微微颔首,补充了自己的见解:“天宇所言有理。我辈修行,常言‘道法自然’。这《清心凝元咒》既重‘清心’,亦重‘凝元’,二者相辅相成。心绪微澜乃是常情,或许不必视若寇仇。我曾阅一古籍,上有‘似守非守,勿忘勿助’之语,用于此处,或可理解为:不必强行镇压念头,而是将一丝灵觉映照整体,如明月照山岗,风过而山不动。真气自然流转,灵觉随之澄澈,杂念或许便会如云烟自散。”
杨秀莲认真听着,眼中若有所思的光芒闪动,轻轻点头:“‘似守非守,勿忘勿助’……张师兄此言,如拨云见日,让我有所领悟。看来是我过于执着于口诀字句,反而落了下乘。”
窗外,雪依旧静静飘落。屋内,茶香、炭暖与交谈声交融,三人围绕修炼的疑惑、宗门的趣事乃至江湖的见闻,继续畅谈着。
不知不觉,已近午时。林天宇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光喝茶聊天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更何况今天是除夕,年夜饭可不能马虎!来来来,把我们带的好东西都摆上,一起动手,准备吃饭!”
说着,他便兴致勃勃地打开那个大食盒,里面是早已准备好的各类食材——切得薄厚均匀的兽肉、洗净水灵的各类蔬菜、嫩白如玉的豆腐、还有几条在特制水囊中依旧活蹦乱跳、鳞片闪烁着微光的鲤鱼。
杨秀莲也将自己带来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些造型精致、散发着甜香的点心,以及那坛泥封完好、却依然能闻到醇厚酒香的佳酿。
三人都是修行之人,手脚麻利,分工合作,自是效率极高。
张道临负责将灶火生旺、淘米煮饭;林天宇自告奋勇展示刀工,将兽肉、冬笋等切配得整齐漂亮;杨秀莲则挽起袖子,系上自带的一条素色围裙,亲自下厨掌勺。
一时间,小厨房内香气四溢,锅铲碰撞之声与说笑之声交织,充满了浓郁的烟火气息。
虽然这顿饭菜,远远比不上家中母亲那融入了无尽关爱与岁月沉淀的手艺,也比不上宗门膳堂大师傅那蕴含灵气的精湛厨艺,但三人一起忙碌,互相打趣,说说笑笑,这共同协作、其乐融融的过程本身,便赋予了这一餐别样的温馨滋味。
不多时,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便摆上了客厅的方桌:香气扑鼻、色泽红亮的红烧灵鲤;清淡爽口、保留了冬笋原味的清炒冬笋;葱香浓郁、肉质鲜嫩的葱爆兽肉;麻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的麻婆豆腐;还有一锅热气腾腾、汤鲜味美的菌菇暖胃汤。
虽然不算极其丰盛,摆盘也远称不上精致,但在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除夕,能与知己同门围坐一桌,共享这亲手制作的饭菜,已是修行路上难得的慰藉与欢愉。
林天宇迫不及待地拍开酒坛上干硬的泥封,掀开红布包裹的坛盖,一股更加浓郁醇厚的酒香瞬间爆发出来,弥漫在整个客厅。
酒液呈现出诱人的琥珀色,灯光下荡漾着柔和的光泽。
他给三只陶碗都满上,高声提议:“来!张师弟,杨师妹!第一碗酒,为我们能够相识相知,成为至交好友!为今年大家都能平安度过,无病无灾!也为来年我等在修行路上都能更进一步,大道可期!干杯!”
“干杯!”
“为友谊,为平安,为大道!”
三人举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即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这酒显然非是凡品,入口绵柔,但落入腹中,却瞬间化作一股温和却沛然的暖流,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不仅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更带着淡淡的灵气,滋养着经脉,令人精神一振,气血都似乎活跃了几分。
“好酒!”张道临忍不住赞道,只觉得一股暖意从心底升起。
林天宇得意地笑道:“嘿嘿,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一位与家族相熟的执事前辈那里换来的‘百果酿’,用了三种灵果,窖藏了至少三年,平时可舍不得喝!”
席间,气氛更加热烈。几碗灵酒下肚,话匣子也彻底打开。
大家议论着哪位师兄师姐的表现惊艳;分享着各自外出历练时的奇特见闻,或是险境,或是趣事;也畅想着未来的修行之路,是专注于一道,还是博采众长,是追求战力的极致,还是探寻天地的至理……少年意气,同道情谊,尽在这杯盏交错与畅所欲言之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暖黄的灯光下,林天宇脸颊微红,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酒意,手中的竹筷稳稳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清蒸灵鱼,状似随意地望向对面的少年:“张师弟,年关将至,不知你年后可有什么具体打算?是继续在任务堂接取任务,积累贡献,外出历练?还是打算潜心闭关修炼一段时间,夯实基础?”
张道临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青瓷酒杯,脸上的醉意如潮水般退去,神色变得格外郑重。
他目光扫过林天宇和杨秀莲关切的脸庞,沉吟片刻,终是坦然相告:“不瞒林师兄、杨师姐,我心中已有决断。待年后,我便准备去勤务殿申请前往虎牢关巡逻的任务。”
“师兄,你......可想清楚了?”杨秀莲纤手轻放茶碗,秀眉微蹙,“先前我与林师兄不知虎牢关具体情形,还觉得这是躲避巧峰吕鹏成的好去处。后来细细打听......”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眸中忧色愈深。
林天宇接过话头,神色肃然:“后来我们才知,虎牢关巡逻的任务非同小可。那里地处东海海岸线,不仅要面对肆虐的海兽,还要提防异国修士的侵袭。说是巡逻,实则是以命相搏,用鲜血换取宗门积分。”
张道临微微颔首,眼神清澈如寒潭,显然这个决定早已在心中千回百转:“我想清楚了。杨师姐,林师兄,温室里精心养护的花朵,或许娇艳欲滴,却经不起风雨摧折。唯有在真正的血火磨砺、生死搏杀之中,才能更快地褪去稚嫩,锤炼出坚韧的道心和强大的实力。”
他顿了顿,脑海中闪过桃源村那扇以他当时之力根本无法撼动的神秘石门,以及东瀛忍者那诡异残酷的“血祭”仪式,一股无形的紧迫感再次攫住了他,开口道:“此次桃源村之行......让我更加明白,我如今的这点微末道行,还远远不够。修行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不想将来因为今日的懈怠与畏缩而后悔。”
张道临目光诚挚地看向两位挚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此外,还有一事,想拜托师兄师姐。”
林天宇立刻坐直身子,拍着胸脯,酒意似乎都醒了三分:“师弟但说无妨!你我之间,何须客气?只要我们能做到的,绝无推辞!”
杨秀莲也认真点头,素手轻拢鬓角碎发,静待下文。
张道临心中暖流涌动,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来:“我此去虎牢关,生死难料,归期难料。宗门有规定,驻守此类关隘,一期通常至少一载,且根据战况可能延长。或许数年之内,我都无法返回宗门。”
他目光望向西方,仿佛透过重重山峦看到了遥远的家乡:“我与家中父母早有约定,每年至少会有一封书信往来,报平安,叙家常。若我届时身处关隘,无法及时返回宗门,能否烦请师兄师姐,像之前一样,代我去宗门管辖的驿守处查看是否有我的家信送达?并......并帮我将准备好的回信,通过振威镖局渠道寄出?”
苍澜宗地域辽阔,弟子数以万计,信件往来皆通过特定的驿守渠道统一管理。
外门弟子若长期外出执行任务或驻守边关,信件滞留、延误是常有之事。
有时一封家书辗转半年才能送达,回信更是遥遥无期。
林天宇一听是这事,立刻大包大揽下来,语气斩钉截铁:“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难事!这点小事包在我和杨师妹身上!你放心去虎牢关历练,闯荡你的大道!家里的信,我们一定帮你收发妥当,绝不会让伯父伯母因为收不到你的信而担心挂念!到时候你提前把回信写好,或者告诉我们该怎么回,我们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杨秀莲语气温柔却坚定:“张师兄放心,此事我们记下了。定会留意驿守处的消息,及时与你家中沟通。你在外一切当以自身安全为重,定期若能通过宗门渠道给宗门和我们报个平安,便是最好。”
见两位好友如此毫不犹豫、真心实意地答应下来,解除了他的后顾之忧,张道临心中感激之情难以言表。他郑重地举起面前的酒碗,碗中灵酒荡漾出琥珀色的光泽:“林师兄,杨师妹,高义!此情,道临铭记于心,永世不忘!敬你们!”
“哈哈,说这些就见外了!干!”林天宇爽朗大笑,举碗相迎。
“师弟平安归来,便是最好的感谢。干杯!”杨秀莲浅笑盈盈,纤手托起酒碗。
三只酒碗在空中清脆相碰,将这份同门情谊融于酒中,一饮而尽。
酒液酣畅淋漓,情谊却比酒更浓,在这风雪交加的除夕夜里静静流淌。
这顿特殊而温馨的“同门年夜饭”,一直持续到申时末。
窗外,大雪依旧不知疲倦地纷飞飘落,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暗了下来。
小院内积雪的反光映照进屋,使得屋内不至于完全黑暗,反倒有种朦胧的美感。
酒足饭饱后,三人一起动手收拾。
碗筷碰撞声清脆悦耳,不过片刻工夫,桌面已擦拭整洁,客厅也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虽然都有些微醺,脸上带着酒后的红晕,但以他们先天境界的体质和修为,稍一运功流转,那点酒意便散去了大半,只余下灵酒带来的通体舒泰和满腔暖意。
“走,张师弟,别在屋里闷着了。出去走走?看看咱们苍澜宗除夕夜的雪景,可是别有一番风味!”林天宇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他似乎总有消耗不完的精力。
张道临和杨秀莲相视一笑,都点头同意。
三人穿上厚实的御寒衣物,戴上兜帽,推开院门,再次步入了那片漫天风雪之中。
除夕夜的苍澜宗,比起平日的肃穆清冷,终究是多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节日氛围。
虽然大部分弟子或因任务在外奔波,或在自己的洞府、院落中闭关潜修,寻求突破,但偶尔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弟子,如同他们一般,结伴而行。
互相遇见时,会拱手道一声“除夕安康”,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三人沿着山路小径缓缓而行。
路旁的灵松被积雪压弯了枝头,偶尔一阵风过,便簌簌落下大团雪块。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悠扬绵长,在群山间回荡。
他们没有过多地交谈,只是静静地走着,享受着这份喧嚣世界中难得的宁静。
这份宁静不同于凡俗间的烟火气,而是属于修行者的独特氛围——在追求大道的漫漫长路上,偶尔驻足欣赏沿途的风景,与志同道合的伙伴共享片刻安宁。
夜色渐深,风雪依旧未有停歇的迹象。在将林天宇和杨秀莲送到他们各自居住的院落附近后,三人互道“新年精进”,语气中满是对未来的期许。
张道临独自一人,踏着越来越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返回自己的小院。身后两行脚印很快就被新雪覆盖,仿佛从未有人走过。
元丰四十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除夕。
就在这片仿佛永无止境的漫天飞雪中,静静地、彻底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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